一、
我11岁那年,随着父母响应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一头扎进了这座城市最北部的山区。
那时候,山路崎岖,所谓的公路就是一条沙土路,但是说实话,很平整,因为不断的有路政工人持续的看护着,所谓的看护就是,他们会开着手扶拖拉机,巡视在路面上,发现路况不好了,就随时平整。
所以,沙土路最常见的是,隔个几十米或者上百米,就会在路边有一些隆起的沙土堆,那都是用来维护路面的。
路基是石头的,上面铺满了厚厚的沙土,日子久了,那些沙土就会被车来车往渐渐的夯实,坚硬,且平整。车子走在这样的路面上,感觉也没有啥,唯一不舒服的就是,车子快了,屁股后面会有滚滚的沙尘浓烟。当然,那会儿,路面上也没有多少车子。
我一个大明白同学曾经这样告诉我,为啥这里不和城市一样,不修柏油马路,这车子跑起来浓烟滚滚,是为了迷惑美帝苏修战机的,让他们搞不清虚实。于是恍然间,我就穿越到了三国时代,莽夫张飞同学,喝断当阳桥,顺便弄一群骑兵马屁股后面拖着扫把树枝,一顿狂奔,乌烟瘴气,敌人就懵圈了。
真智慧。
有点话题扯远了,回到要说的故事。
下面这段故事,也是本人亲身经历,不存在坐在电脑前,挖空心思的编造那些十三不靠的东西,尤其是最近本人陆续有几篇东西“神叨叨”的,以至于有人问我:这是要奔着魔幻和迷信的节奏去吗?
我觉得没必要解释,你信不信与我无关,我可以说,这就足够了。 二、
刘神婆本名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所以称其为刘神婆,源于她的小儿子是我的同学,姓刘,所以,我也只能用刘神婆这个称谓来表达了。
刘神婆的儿子,至今和我还有通讯联系,偶尔一个电话,互相问问彼此的情况。
当然,刘神婆早已经作古,而且是一二十年了。
再神的人,也要死,这没办法。
谁也没有阎王爷这等牛B,成天坐在阎罗殿,守着一本生死薄,朱砂笔一钩,黑白无常就奉命行事了,弄个要命的枷锁,套你脖子上,拉着就去了阴曹地府。
刘神婆子的这个称号,我是听屯子里的乡亲们背地里这么叫的,我问另外一个同学:XX的妈咋被人这么叫呢?
这同学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他妈有点神道,会来神。”
“来神是个啥玩意儿?”我似懂非懂。
人家也不再解释,一副讳如莫深的样子。
后来我听屯子里的一些人这样说:刘神婆,一年就来一次神,来神那天,一定是这个屯子里最头等的大事。
而更邪性的是,这刘神婆每年只是在腊月三十这天早起“来神”,过了午夜除夕,她就恢复常态了。
三、
我听过屯子里有关刘神婆最骇人的是,她来神的时候可以轻易把一座石磨掀翻。
农村的那种青石磨,加上磨盘,哪一个不是千儿八百斤重,一个瘦弱不堪的老太太,就算有点神道,能掀翻石磨,这明显有点扯。
传说的东西不足为信。
但是,我亲眼目睹了一次刘婆子来神的场面,当然没有看到她掀翻石磨。
应当是一九七二年的那个春节,北方的农村到了这个时候,是很寒冷的。人们基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过着北方人传统的“猫冬”。即便是旧历的年底,屯子里的街面上,也鲜有人迹。
我的上文提到的另一个同学站在我家的篱笆外面喊我,我出门问他:这么冷的天做啥?他附着我的耳朵小声的说:“XX他妈来神了,你要不要去看。”
听了这话,我也来精神的了:去啊,只是耳闻,今日目睹一下也无妨。
于是,让这个同学在外面等着我,我回去把自己包裹严实了,我娘问我:“这年三十的,你要去哪儿疯?”
“去同学家玩一会儿。”娘总是好糊弄的。
那时候,天已经落黑了,因为几场大雪,把山和地铺的一片雪白,所以,看起来天色还不算太暗。
一路上,同学叮嘱我,去了千万别多嘴,看到什么也不要大声说。
我心里这个嘀咕啊,能看到啥啊,封建迷信,巫婆神汉而已。
四、
我走进刘神婆的院子里,还是吃了一惊。
院子里,有几十个老乡,他们有的席地而坐,也有站在那里的,更有甚者,最前面,还有几个跪着的。
同学的娘,刘神婆,端坐在一张八仙桌上,看样子也没有什么骇人之处。
但是,仔细听,我吓了一跳,这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不是平时那样。明显是一个男嗓音,带着几分凶狠的感觉。
好像是在数落什么。
再看跪着的那一排人,我心里也吃惊,居然是这个小队的生产队长,会计,保管等等一干人物。
仔细听,刘神婆是在数落生产队长一行人,无非是说他们对不起乡亲们,到底如何对不起,神婆没明说,咱也不知道。
刘神婆手里,握着一根棉槐树的枝条,这种枝条在北方农村很常见,最粗的也不过手指头粗细,北方人用它来编筐编篓的,有柔韧性是一种很好的材料。一般都是,把棉槐条割了之后捆扎起来,浸入水中,在水的浸泡下,枝条会十分柔软,这样编织起来就不费什么力气。
刘神婆手里挥舞的就是这么一根棉槐条子,能有中指粗细,长度能有一米三四的样子。
我真心没听懂这个老神婆絮絮叨叨了什么,但是,其中的一幕让我印象深刻,那就是,她念叨着,说着会把这几个跪着的人,挨个叫到身前,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挥起棉槐条子,朝着这个人的后背,或轻轻的抽打一下,或两三下。
我笃信这是典型的装神弄鬼。
五、
但是,后面发生的一切,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么寒冷的北方除夕,基本都是零下十几度的样子,来了神的刘神婆,就穿着一个单衣裤,赤着脚,盘着腿坐在那张桌子上,而且据说一坐可以坐一天。我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练家子,会点什么内功。
当然,那些来看眼的,或者被他斥责的人,一个个貌似很虔诚。拉着我来的同学悄悄拽着我,低声说,一会儿你看到的,你可别怕。
我心里说,有啥可怕的,这老神婆神叨叨的唬人呢。
当那几个跪着的人起来之后,他们纷纷表情十分痛苦的样子。其中的一位,跑到院子的厢房里,哪里也围了不少人,那人呲牙咧嘴的脱下厚重的棉服,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在他的后背上,没错,就是后背上,几条粗壮紫红的痕迹,个别地方甚至都带着血迹,像是被人有皮鞭抽打出来的。
而后面进来的那几个跪在当场的人,也都是这样。
大冬日,人人都穿着厚厚的棉服,这个老神婆,只是用手中的棉槐条子轻轻的抽打了几下子,怎么会这样?
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有着自己的判断,极有可能是老神婆子联手生产队这几个人,联袂制造的,但是,被我的同学坚决否定,他说:绝不可能,这老太太,神道着呢?我顺手在墙边抽出一根棉槐条递给了我的同学,然后拍着我的后背:你抽我一下看看,会不会这样。这老小子,把棉槐条子都抡出了风声,抽在我的后背上,我穿的那叫一个厚啊,没感觉。
据说刘神婆子走的时候也很特别,那日她自己收拾停当,告诉儿女们:我走了。然后头一歪真的就走了。而且还留下话,走了之后,马上出殡,不要等什么三天。
结果他的儿女们也果然遂了她的愿,当日就落葬埋了。
其实,有关这个老太太的故事,我很想问问她的儿子,我的同学,只是一直没有一个能张嘴的理由和机会,这种事情,真的不好问。
很多年后,写下这个故事,或许有些人会觉得不可信,但是,世间事有的时候真的不是以简单的信或者不信就可以解决的。在农村生活前后差不多十年,亲眼目睹的这些很难解释清楚的事情,都是客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