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圣元年(公元684年)五月二十三日,从均州(今湖北均县)通向房陵(今湖北房县)的乡间大道上,几辆马车慢慢地行驶着。第一辆车上坐着一位青年男子,面容憔悴、目光呆滞、心事重重,他就是李显。武则天称帝以后,李显被废为庐陵王,幽禁在皇宫中一所冷落的庭院中。后来,又被流放到遥远的南方。此时,李显正是在流放途中。
说到这位当时的庐陵王李显,也是个挺有意思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既不缺少悍妻,也不缺少懦夫。但论起怕老婆,这位堂堂大唐王朝的天子,却绝对能居榜首。老婆第一、老婆永远有理、老婆的话是圣旨,就连最后,也不争气地死在了老婆闺女手里。当然这是后话了。下面先说说当时的庐陵王是如何被废的。
在李显之前,两个哥哥都先后当过太子。一个死了,一个废了,下面就轮到了他。他父皇李治死后,李显顺理成章地当了皇帝。但沉浸在幸福中的李显,显然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母后武则天可不是盏省油的灯,眼睛亮着呢。况且,他父皇的遗诏里明确指出:遇事绝不问天后。也就是说,他母后对国家大事有着“法定”的干涉权。他本应谨慎行事,少出差错。可惜他没有,结果这龙椅还没坐热,就灰溜溜地被他母后给赶下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李显当上皇帝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提拔老丈人做官。这本来也不是太大的事。皇后的父亲,优待一下也没什么,但一定要掌握分寸。李显估计错了形势,以为这江山真是他说了算,想给丈人多大的官就能给多大的官。先是豫州刺史,后来又异想天开地想让他做宰相。这下,大臣们不干了。当时就有人说话了,用现代话翻译过来就是:“陛下,这事不妥。您那老丈人本来能力不足,现在又无功绩,您让他一步登天,委以重任,真有点儿说不过去。”
惯受“欺压”的李显龙颜大怒,说了一句自以为特爷们的话:“就算我把天下都让予韦玄贞(他老丈人),又当如何?你管得着吗?”然后,拂袖而去。
不多时,皇太后就知道了。很快,真正的强人武则天把他唤去。李显一看皇太后那张阴沉的脸,就知道坏事了。
迅雷不及掩耳,李显就从皇帝变成了庐陵王。在房州,李显天天提心吊胆,时常陷入绝望之中,甚至想到了自杀。韦皇后倒表现得比较坚强,每当李显情绪不好时,她就劝他说:“福祸相依,总会变化的,为什么要想到死呢?不用害怕,有我陪着呢。”
在韦皇后的鼓励下,李显恢复了活下去的勇气。一天,他感激地握住韦皇后的手十分诚恳地立誓道:“异时若复得见天日,唯汝所欲,不相禁止。”他此时说这种话本是发自内心的承诺,不料日后却成为韦皇后的秘密武器,使得他复位后,竟对猖狂淫乱的韦皇后无能为力。
夫妻二人熬过了十几年的幽禁岁月之后,终于苦尽甘来。这其间,武则天自立“武周”称帝。到晚年时,经多方考量权衡,武则天最终决定迎回李显。圣历元年(公元698年),李显又被立为太子。五年之后,武则天卧病之际,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崔玄晖等五位大臣,发动政变,逼武则天让位。就这样,中宗在远离龙椅20年之后,又重新坐在了那里,韦皇后自然也恢复了皇后的身份。
中宗第二次即位期间,灾害连年、边患不断。但对这一切,中宗和韦皇后并不放在心上。韦皇后说:“咱那十多年的苦可是受够了,现在要好好过,把从前亏了的补回来。”
在韦皇后的怂恿下,中宗即位当年的十一月,他们就一起到洛阳城南门楼观看了泼寒胡战。当时天气严寒,北风凛冽,北方胡人裸身挥水、舞蹈自如。中宗和韦皇后身穿轻裘,从早到晚,不知疲倦。
神龙三年二月,中宗、韦皇后又和近臣们一起登上玄武门,观看宫女聚会饮酒。韦皇后还觉得不开心,又请求中宗命宫女左右分队,互相殴斗,以决胜负。
他们还派遣宫女开办集市,令百官公卿扮做商人前往交易。因买卖不公,大臣和宫女们互相辱骂,言词卑猥。中宗和韦皇后看了以后却哈哈大笑。
神龙四年(公元708年)正月元宵节期间,中宗和韦皇后脱去龙凤袍,换上百姓装,带领大臣们夹杂在长安市民中间赏花灯。这一夜,中宗还依照韦皇后意见,放出几千名宫女看灯,结果一半以上的宫女都跑掉了。
二月,中宗、韦皇后和各位公主又来到金城(今陕西兴平),在梨园球场观看了拔河比赛。
三月,他们游赏桃花园。
四月,又游赏樱桃园,还到了隆庆池。结彩张灯,泛舟戏乐。
中宗和韦皇后真正尝到了当天子的快活。中宗第二次即位不久,就应韦皇后之请,追封韦皇后的父亲韦玄贞为王。对此,大臣贾虚以不合祖宗之法表示反对说:“异姓不王,古来如此。皇上刚刚复位,就大封后族,会失信于天下的。”原来,按照朝廷规定,只有和皇帝同姓的人才能封王。但是,中宗对贾虚的话根本不听。这时的中宗,只记住了以前他许诺过的话:“唯汝所欲,不相禁止。”
中宗复位以后,武则天虽然死了,但朝中武氏的势力还很大。武则天的侄儿武三思这时被封为德静郡王,官拜左散骑常时。最初,张柬之、崔玄暐等人杀张易之、张昌宗后,铭州长史薛季昶曾对张柬之等人说:“二张虽除,武三思一伙还在,应乘势把他们铲除,国家才会安定。”但是,张柬之没有听从这个意见。武三思聪明灵巧,善于观风使舵。他看到张柬之等人处置了张易之,暂时还没有顾及到他,便通过种种关系,让自己的儿子武崇训娶了韦皇后的小女儿安乐公主。这样,武三思在朝中的地位就更加巩固了。颇受武则天器重的上官婉儿,也被拜为昭容。中宗、韦皇后、武三思、上官婉儿,居然就搞出了一段暧昧的多角关系。韦皇后和上官婉儿作为中宗的大小老婆,却与武三思私通;而堂堂一国之君,明知道老婆的奸情,非但不加制止,还给他们打起了掩护。
武三思经常入宫和韦皇后下棋,中宗就站在一旁观看。有时武三思和韦皇后一起坐在龙床上玩游戏,中宗还站在一旁给出“主意”。这些丑事很快传出宫廷,举国皆知。武三思一两天不进宫,韦皇后就让中宗前去看望。由于武三思和韦皇后勾结,中宗又对韦皇后言听计从,以至武三思在朝中的势力比武则天时期还要显赫得多。
韦皇后的女儿安乐公主也是个野心极大的主儿,她一心想做第二个武则天。在韦皇后的纵容下,她飞扬跋扈、无法无天。尤其对太子李重俊更是忌恨。她曾自己写下诏书,把前一部分遮住,让中宗加盖皇帝印,中宗竟笑嘻嘻地答应了她的要求。她还曾以自己是韦皇后的亲生女、李重俊不是韦皇后所生为由,要中宗立自己为皇太女。
李重润死后,韦氏一直不肯让中宗册立最后一个庶子李重茂为太子,她和安乐公主一起,竭力要求中宗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但这个打算遭到了朝廷内外的一致 反对。
不过,母女二人不会因为众人反对就停止,她们反而加快了脚步。为了讨好母亲,安乐公主竟不惜让自己的第二任丈夫武延秀去做其情夫。
男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是母亲、妻子和女儿,但对于中宗李显来说,无论是他强势的母亲,还是蛮横而愚蠢的妻女,都没有给他带来好运,她们都是其命中克星。
唐中宗李显是武则天的第三个儿子,武则天生他时刚刚当上皇后,高宗李治给他起名“显”,后又赐名“哲”,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结果,他比他的父亲更怕老婆,更没出息。李显的父亲是皇帝,弟弟是皇帝,儿子是皇帝,侄儿是皇帝,最要命的是,他的母亲也是皇帝,在这样一个超级强大的阵容中,李显是最普遍的一个。
男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是母亲、妻子和女儿,但对于李显来说,这三个人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幸运,她们都视其如玩物。应该说,无论是谁,只要他做了武则天的儿子,就注定一辈子压抑。李显的哥哥李弘和李贤都比他出色,比他聪明能干,结果一个病死,一个被逼自杀。
所以从李显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无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成长的过程中,李显已习惯了听母亲的话,面对那样强势的女人,如果胆敢不听说,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而喻,他一想来就会浑身发冷。他的母亲要当皇帝了,于是他只能离得远远的,不要碍事。
母亲死后,李显当了皇帝,却仍然无法逃脱控制,这一次,控制他的是妻子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