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新闻客户端讯(江西日报记者张衍、毛江凡)在美丽富饶的赣东北大地,矗立着一座人类早期文明的丰碑,这就是世界稻作和陶冶重要遗址——万年仙人洞与吊桶环。冬日暖阳下,大源盆地的仙人洞与吊桶环遗址犹如两颗饱满的稻粒,闪耀着熠熠光泽。
万年仙人洞遗址
1.2万年前,先民聚居万年大源仙人洞,洞穴空旷幽深。女人一边用骨针缝制兽皮,一边在鱼骨上划下刻痕,用神秘符号记事。脚边燃起篝火,陶罐里水汽沸腾、米粒翻滚,散发着阵阵清香。洞外,河水清澈、怪石嶙峋,捕鱼狩猎的男人,满载一天的收获,循香而归……
1993年和1995年,著名农业考古学家马尼士、严文明率领中美考古队,两次来到了大源盆地,发现2万年前的夹粗砂圜底陶罐,这是人类已知最早的陶器;还发现了1.2万年前人工栽培稻植硅石遗存,把世界水稻生产史前推4000至5000年,震惊了世界农业考古学界。
数年后,“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来到万年,写下了“野稻驯化、万年之源”的赠言。
“野稻驯化起于是,烧土成器始于斯,刻符记事源于此,物食易换发于兹”。万年的万年,是怎样一片神奇的土地?
记者带着对万年稻作文明的强烈探究欲,来到大源盆地,聆听关于稻与陶的传奇故事……
发现“改变世界的种子”
“在西亚,人们发现了两河流域的原始农业初期遗存;在美洲,也有墨西哥高原上的原始农业初期遗存。然而,作为水稻最大生产国和消费国的中国,很长一段时间,竟没有原始农业产生阶段的遗址发现,给华夏文明的历史留下了一段遗憾和空白。”今年71岁的万年县博物馆原馆长王炳万一直致力于稻作文化的研究,一提起中国稻作,他的眼睛里闪着光。
1993年,中美农业考古学家,开始在吊桶环与仙人洞进行全面的考古发掘工作。无数个日夜,王炳万和他的同事们走遍万年的山山水水,锲而不舍地寻找先人的足迹。而仙人洞和吊桶环,是他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的幸运之地,在国外的考古杂志上,吊桶环以他的姓氏命名为“王洞”。王炳万说:“我在万年跋山涉水、寻寻觅觅之时,总感觉和这片土地上的先人,有一种超越时空的心灵默契。”曾经被很多人忽略的器物和迹象,进入他的视野之后便燃起耀眼的火花,指引着他追根寻源,走向历史的深处。
大源盆地东西长约4000米,南北宽约1000米。北面是石灰岩构成的大、小荷山,相对高度在50米至300米之间。仙人洞正处于盆地西北的小荷山脚,面向东南,洞口顶部海拔高度35米许,底部高出洞前稻田一米许。洞口开阔向阳,并向前伸展。
进入洞内,始窄而后宽,最宽处达25米,长60米,高2米至9米不等。南北各有大小四个支洞,北边的支洞东端有一洞口可通洞外。洞内夏凉而冬暖,远古先民就在此处避风雨、御严寒,休养生息。
吊桶环则位于仙人洞西南面的条形山岗上,海拔约96.2米,高出地面约30米,与东北方向的仙人洞直线距离约800米。吊桶环形似洞穴,其实是前后通透的崖棚。
“大源盆地这种有山、有水、有湿地的环境,还有这一高一低两个天然洞穴,的确是人类得天独厚的生存之地,为远古人类生存发展提供了优越条件。” 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馆员周广明说。
“植硅石分析方法,是中美农业合作考古项目中用以发现和鉴别稻谷遗存的主要植物考古学手段。”周广明娓娓道来:“在仙人洞与吊桶环各地层所采40余个样品中,考古队找到了1600余个各种植物的硅酸体,其中包括600余个稻属植硅石的个体。他们还利用多元分析的统计学方法,区别出野生稻和栽培稻植硅石的不同形态和分布规律。”
这些研究表明,在吊桶环中石器时代即距今1.2万年前的地层中,有大量人工驯化的稻属植硅石,这在我国长江流域还是首次发现。这种水稻兼具籼、粳稻特征,是一种由野生稻向人工驯化稻演化的古栽培稻类型,它是现今所知世界上年代最早的栽培稻遗存之一。这些发现有力证明,赣鄱地区是亚洲和世界稻作农业重要的发祥地。
“通过仙人洞和吊桶环的发掘以及多学科的检测,发现了许多以前没有人知道的旧石器时代的事。这个我们不了解的时代,是农业考古第一次发现了人类稻作栽培的证据。通过国际合作调查,我们可以再写中国历史的一部分。”马尼士如是评价。
2010年,江西“万年稻作文化系统”被联合国粮农组织列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试点。
见证远古文明的“中国第一陶罐”
随着人类从攫取经济过渡到生产经济,人们开始定居下来。除了农耕外,开始了发明陶器。“水火既济而土合(宋应星《天工开物·陶埏》)”。自从有了陶器,人类可以贮水以备随时饮用,更可蒸煮熟食。陶器的发明是原始社会科学技术的一次飞跃,它是人类远古文化史上划时代的创造,是考古学上被称之为新石器时代到来的重要标志之一。
万年仙人洞与吊桶环遗址的另一项惊世发现,就是出土了距今2万年的早期陶器,这是当今世界范围内年代最早的陶器之一。
“根据考古资料,至今在中国多地发现有早期陶器的遗址。然而,各地发现的早期陶片数量普遍偏少,如湖南玉蟾岩早期陶器仅见几件残片,而仙人洞与吊桶环出土的早期陶片达890余件,并出土了一件后来被复原的直口深腹圜底罐。”万年县博物馆馆长王团华说,仅就目前已有资料可明证,它是中国境内至今发现的早期陶片遗址中最为丰富的一处,也可以说年代最早的一处。
“从这些陶器的器型看,制作比较原始,质地粗糙,结构疏松,胎体厚重,表面凹凸不平,器形不甚规整,厚薄不甚均匀,这也是早期陶器最显著的特点。”王炳万补充道。
直口深腹圜底罐,是目前中国乃至东亚地区发现的年代最早的一件较为完整陶器,因此,学界曾誉称为“中国第一陶罐”,目前珍藏在国家博物馆。从这个陶罐粗粝拙朴的憨态中,人们能发现人类最早的智慧“密码”。那是先民越过山岗、潜入洞穴,从漫长的迁徙,神秘的隐遁和深邃时光篝火里淬炼出的成型陶器,是原始家园向后人发出的文明信息。
“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遗址,是人类走向文明道路上的一个深深的脚印。”周广明介绍,出土的陶器虽然原始、古朴,却掀开了江西先民生产陶器、创造陶器艺术的历史。进入到新石器时代早期,他们掌握了简单的窑炉技术,并能初步掌控烧成温度。他们还使用刻划、压印或戳印技法,在陶器上装饰条纹、粗绳纹、网结纹和编织纹,针对一些细小的红陶器,则采用细腻的细绳纹、蓝纹和方格纹进行美化,由此创造了中国新石器时代早期的印纹陶纹饰。
2万年来,在江西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先民们从原始捏塑制作粗陶,到精炼胎土拉坯成器,相继生产了红陶、灰陶、黑陶、印纹陶、原始瓷器和早期青瓷,最终在汉代烧制出了真正成熟的瓷器。或许可以说,没有万年仙人洞陶器的发明,就没有景德镇作为“瓷都”的异彩和辉煌。
中华大地原始文化的明珠
仙人洞先民用智慧的头脑和艺术的创造力,绘制了一幅人类“童年时代”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这是一个野蛮与文明分野的时代,它对随后的青铜时代、铁器时代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还是在万年,我们从贡米飘香的荷桥,从商周陶片俯拾皆是的斋山,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人类不断进步的历史遗痕。发掘与保护文化遗产,传承文明,寻找人类文明足迹的起点,是新时期赋予我们的历史责任。今天的万年,这个早期人类文明之光闪耀的地方,传承和弘扬稻作文化的全新画卷正徐徐展开。
万年贡米,颗颗芒似针、形若梭、白如玉。民间传说,万年贡米被送入宫中,煮之软而不黏,柔糯可口。明太祖朱元璋食用后大悦,下旨“万年贡米,代代耕作,岁岁纳贡”。
原产于万年县的万年贡米,是带有显著野生稻特性的原始栽培稻品种,在该区域已形成“从野生稻、人工驯化,过渡到万年贡米,发展为目前栽培稻”这一水稻形成与发展的清晰脉络。
为传承稻作文化、打造“中国国际稻米城”,2008年,万年县组织有关人员前往湖南省长沙市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专程拜会“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向他寻求支持与合作。袁隆平在仔细看了万年贡稻“芒谷”的稻穗、稻种后高兴地表示,要将万年贡稻的稻穗保存于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博物馆,以供展示与研究,并将稻种送海南进行培育。
仙人洞与吊桶环的悠久历史及其创造的古老文明,是人类祖先留下的一笔厚重的历史文化遗产。为保护好两个洞穴及大源盆地的生态环境,多年来,万年在加大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力度的同时,全面规划,合理利用,使两个世界级的考古洞穴及周边环境得到有效保护。
鹿骨骨器
2万年前的陶片
转载来源:江西日报
为什么说仙人洞吊桶环遗址是世界级的考古成就?
仙人洞、吊桶环遗址,位于江西省万年县大源镇附近的小荷山脚和吊桶环山顶, 坐落于小而湿润的大源盆地内,相距约800米,是中国南方地区典型的洞穴遗址。 1993~1995年,北京大学考古系、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美国安德沃考古基金会联合组成中美农业考古队,开展了对万年仙人洞取样、发掘和对万年吊桶环遗址的发掘,并对两遗址进行多学科的综合研究,取得了一批重要遗物,获取了大量自然、人文信息。 1999年夏继续进行了发掘。时代在新石器时代早期。两遗址在石制品加工和陶器制作方面有明显差异。陶片为目前发现的中国最原始的陶制品之一。发现了从旧石器时代向新石器时代过渡的清晰的地层关系证据,并找到新石器早期的水稻遗存。
仙人洞、吊桶环遗址的地层堆积,涵盖了由旧石器时代末期向新石器时代过渡的完整地层序列,它对于研究人类如何由旧石器时代过渡到新石器时代,提供了一个完整的文化演进过程。尤其是对有关稻作农业起源、陶器的发现、动物的驯化等重大学术课题的解决提供了相关的考古学证据,揭示出目前我国从旧石器时期向新石器时期过渡的最清晰的地层关系证据。
最能证明中国是水稻的故乡的遗址是哪里
是谁发明了水稻栽培?
――探访万年仙人洞
2004年9月下旬,江 南一个典型的阴雨天,公路两旁的稻穗已经开始变黄,对面的大荷山不到300米高的山顶上云雾缭绕。站在名为“吊桶环”的小丘上,中国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赵志军打量了一会儿脚下细雨中的大源盆地,转身对我说: “这个地方与10多年前没什么变化。当年中美联合考古队差点错过了吊桶环,这一带有很多洞穴,我们调查了仙人洞和附近一个蝙蝠洞,回来经过吊桶环时,我们的向导、万年县博物馆的王炳万馆长对我们说:要不要停下来看一看?我曾在小山顶上捡到过碎陶片。然后我们停车上来看,这一看不得了,找到了一万四千年前的栽培稻,最后这儿发掘的东西比几百米外的仙人洞还多。我们猜测这儿是仙人洞人的‘屠宰场’。” 1.4万年前的栽培稻(或者按照考古学家“保守”一点的惯例,只说“1.2万年前”),是迄今发现的世界上最早的栽培稻,也就是说,可能是仙人洞和吊桶环一带的先民种下了世界上第一棵水稻,这种奇妙的作物从赣东北这个数平方公里的小盆地播向世界,后来养育着世界上一半以上的人口。 天生一个仙人洞 “首届稻作文化旅游节”和“第四届农业考古学术讨论会”正在江西万年只有数万人口的县城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并非所有出席研讨会的学者都同意“万年为世界栽培稻起源地”这样的陈述,在学者眼中,稻作农业发展史的面目就更加扑朔迷离了。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卓有成效的发掘研究不过10年,关于栽培稻和世界稻作的起源,还将有许多争论和新材料的呈现。 但近年来,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遗址的重要性无疑已得到学界公认,并被评为20世纪中国100项考古重大发现之一。这儿出土了上万年的栽培稻植硅石和上万年的陶器,还有从旧石器时代晚期到新石器时代早期期间所有阶段的大量石器、骨器、动植物遗存,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权威、北大教授严文明曾指出,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遗址是国内从旧石器时代晚期向新石器时代早期过渡地层关系最完整、清晰的地点。世界著名考古学家、发现玉米栽培起源地的美国人马尼士博士,1993年和1995年两次作为美方负责人参与对该遗址的中美联合发掘,他认为,在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遗址,“发现了许多以前没人知道的旧石器时代的事,是农业考古发现的最早的人类水稻栽培的证据”,“通过国际合作调查,我们可以改写部分中国历史”。 万年县位于鄱阳湖东南岸,属亚热带湿润气候,从古至今都堪称稻米之乡。在离万年不远的东乡县,发现有最靠北的野生稻分布。从明朝开始,这儿出产一种进贡皇帝享用的“万年贡米”,米粒细长,香而不腻。据说万年部分农村今天沿用的谷仓形制,仍与汉代记载一模一样。 从县城往东北方向沿乡村公路行约10公里,便进入大源盆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写有田园诗句的宣传牌立在青黄的稻田间,穿过稻田和青青大源河水,走到小荷山的南山脚下,我们便见到仙人洞人1万年前的居所。这些发明水稻栽培的先人果然聪明,仙人洞的“风水”无疑是一流的。仙人洞是一座冬暖夏凉的石灰岩溶洞,纵深约40米、底宽约19米、弧顶约高14米,洞口约两米宽。仙人洞前方是大源盆地平坦的盆底,大源河蜿蜒流过。出洞口往右800米即为地势稍高的吊桶环。 在“六山一水两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的万年县境内,像吊桶环这样的小丘随处可见。“吊桶环”丘顶上有一对巨石如力士抵角,形成一天然岩厦顶棚,下面可供人避雨、穿行,因形似当地人挑水用的吊桶把手而得名“吊桶环”。专家猜测,吊桶环以前可能也是一个封闭的山洞,后来部分坍塌才变成可穿行的过道;仙人洞人可能先住在吊桶环,后来在水位退落时搬到更低的仙人洞,而把吊桶环当做处理猎物和采集物的生产场所。 世界各地发现的古人类遗址,大多在喀斯特溶洞发育地区。中国有名的古人类化石,如北京猿人、柳江人、马坝人、金牛山人、和县人、山顶洞人等,均发现于石灰岩洞穴中。原始人类在学会建造房屋之前,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冬暖夏凉的石灰岩洞穴栖身。万年仙人洞所在的大源乡及临近的盘岭正是石灰岩溶洞较多的地区,大源另有一座大型溶洞,名叫“神农宫”。神农氏正是中国古籍记载及民间传说中发明水稻栽培的先人。 天下水稻本一家? 11年前,赵志军是作为美国密苏里大学植物考古学博士出现在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的发掘现场,今天他借“万年稻作文化节”和“第四届农业考古学术讨论会”故地重游,身份已成为中国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 作为上世纪90年代两次重要发掘的参与者和遗址出土文物中栽培稻植硅石的鉴定者,赵志军可说是本届农业考古研讨会上最受关注的人。他提醒记者注意“栽培稻”起源和“稻作农业”起源的区别,在1998年接受美国《科学》杂志采访时,赵志军就提出这种观点:从最初下意识的水稻栽培行为到稻作农业的形成,中间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栽培稻的出现并不意味着稻作农业的出现,稻作农业的形成标志还包括生产工具、主要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转变等。 “我们在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遗址越来越晚近的地层中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栽培稻植硅石,这表明栽培稻的比重不断增大,但同时发现了大量兽骨和鱼骨,显示仙人洞人的生产方式仍以渔猎为主,所以我不能说这儿的栽培稻是稻作农业的起源。在浙江河姆渡发现的7000年前的大量稻谷,意义有所不同,因为看起来水稻栽培已成为他们的主要食物来源。” “可以肯定的是,到目前为止发现的最早的栽培稻是在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所以,世界上以稻米为主食的2/3的人类要感谢仙人洞人。”赵志军笑道。 “但我不认为天下水稻都源自一地,我倾向于水稻多起源说。今天的栽培稻有粳稻和籼稻之分,粳稻适于北方温带气候,生长周期较长,米粒短胖;籼稻米粒细长,适于南方亚热带气候,生长周期短。通过基因分析,人们发现,粳稻和籼稻的差别比它们各自与野生稻的差别还大,所以它们很可能有各自的起源地,从野生稻就开始有区分了。” 坚持天下水稻本一家的一元起源论者也不少。他们认为从野生稻到栽培的籼稻和粳稻之间,存在一种粒型由细长变得越来越短胖的趋势,适应的地域也越来越广。野生稻的变异能力很强,完全可能发展出粳籼这样不同的品种。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朱乃诚研究员提出水稻“中心起源、边缘发展”学说,颇得人心,指栽培稻在一个中心地区起源,然后逐渐扩散,在周边地区发展、成熟。争论的焦点是那一个中心起源地“花落谁家”。 自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遗址发掘后,颇有睥睨群雄之意,与它争夺栽培稻发明权的最有力竞争者要算湖南道县玉蟾岩,那儿也是一个古人类住过的石灰岩洞穴,也发现了上万年前的栽培稻,而且发现的是稻谷(三粒半稻谷),不仅是植硅石。道县附近的江永县也有野生稻的存在。一些湖南的研究者便因此极力主张道县栽培稻的优先权。 江西万年和湖南道县均属于长江中游地区,因此也有学者将栽培稻起源地圈定为“长江中游”或“长江中下游”。这种看法有渐成主流之势。 但其实很多学者心中都清楚,栽培稻起源到底是一元或多元,不同遗址的水稻间是什么关系,还会不会发现更早的栽培稻,这些疑问至今并没有最后结论。 那两年我看了两万个显微样品 提到植硅石和稻谷的差别,该请赵志军博士介绍一点技术细节了。 考古学是一门综合多种手段和方法、思辨与实践并行的学科,好的考古学家都是左右脑并用的有趣人物,这一点往往超越行外人的想像。植物考古说起来有点玄,你想,水稻在地层中埋了上万年,还有多少蛛丝马迹可寻呢?而且,还要区分出野生稻和栽培稻!? 赵志军介绍说,所谓植硅石,是指植物在生长过程中形成的石化细胞,因为植物在生长过程中会不断从土壤中吸收液态二氧化硅,充填在细胞中,形成类似动物体内“胆结石”一样的结构,最后整个细胞变石化死掉(比如稻谷壳外层的细胞),这些植硅石能完全保留细胞形态,在地层中也可能被保存下来。植物内部细胞也有形成植硅石的,但基本上以外部的表皮细胞形成最多。 一种植物可能形成不同类型的植硅石,而不同植物也可能有一些同类的植硅石,所以如何利用植硅石鉴定出地层中的植物类型,很难,却又能发挥强大、独到的功效,是近年来考古学的研究热点。“我在密苏里大学时,花了两三年时间专门看不同植物的植硅石,我看了4000多种植物,两万个显微样品,目的就是要找出如何鉴别稻属植物植硅石的方法。先从禾本科植物中分出稻属植物,再在稻属中区分野生稻和栽培稻。” 野生稻和栽培稻植硅石的区分有多难?“植硅石只有50微米大,相当于1毫米的1/20,实际就是稻壳的表皮毛细胞,在放大100倍的显微镜下只能看到有一个点,我们在400倍显微镜下看。稻属植硅石有一个特征性的双峰,对每一个植硅石我们要测量5个数据,如峰高、底宽等,然后,把这些数据代入一个统计学的判别公式来作出判断,野生稻和栽培稻区分的准确率在90%以上。” 这种判别方法是赵志军在密苏里大学做博士论文时建立的。可以说没有这种方法,就没有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关于栽培稻的重大发现。因为刚开始他们使用“浮选法”,赵志军带着两个民工干了两个月,一无所获。这是一种大海捞针式的工作。在吊桶环,他们最深的探方挖到了地下近6米;在用竹签挖掘、网筛筛过上百立方米的泥土后,赵志军他们最后从40个样品中“逮”到了600余个稻属植硅石个体。 未解之谜:仙人洞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了 在刚正式开放的“仙人洞和吊桶环遗址陈列馆”,记者见到了根据遗骨复原的“仙人洞人”头像。看样子是一位脸颊稍长的中年妇女,面貌、气质与今天的当地人颇为相似,不知是否因为记者或复原者受到心理暗示的作用。 据20世纪60年代曾参与万年仙人洞初期发掘的陈文华研究员(现为中国农业历史学会副会长)介绍,当年他们在仙人洞洞口的大石头下面挖到这位女性和两个孩子的遗骨化石,他们分析,当时可能发生了一场类似地震的灾难,这位母亲带着孩子在逃出洞口时被滚落的大石砸死。 关于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遗址,还有许多未解之谜,最具悬念的可能就是:两万多年前,仙人洞人从哪里来?距今七八千年之后,仙人洞人又突然到哪里去了? 赵志军告诉我,当年在吊桶环遗址,挖到5米多时,已经是23000多年前的旧时代晚期了,其实还可以往下挖,看得出来下面还有东西,但是主持发掘的严文明先生说:不挖了,留着以后搞旧石器时代研究的人来挖吧。严先生因为主要研究新石器时代,怕我们没把握反而破坏下面的地层。所以,仙人洞人的故事还有更古老的部分仍然深埋地下。 发掘还发现,仙人洞和吊桶环的地下遗存到距今七八千年后突然出现断层,从距今8000年到商周之间是一片空白(万年县境内有大量商周时期以来的文化遗存)。其间数千年,难道仙人洞人蒸发了吗?或者,他们搬到哪里去了?他们的迁徙与栽培稻的传播有没有关系呢?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中间缺失的数千年的环节,等着我们去重拾和补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