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邓树平
燕山大学东北亚古丝路文明研究中心主任,主要从事考古与东北古代民族史研究。参与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东北古代方国属国史》等项目的研究;出版学术专著《橐离历史与文化研究》,合著《夫余史》;发表学术论文20多篇。
摘 要:2009年5月,黑龙江流域博物馆在征集文物期间,于泰来县塔子城镇塔子城村征集到一批文物标本,其中有几件确认是辽金时期的医用手术器械。这是以往辽金史界同类研究中极其罕见的实物标本,现将这批实物标本和我们的初步研究内容同时公布。
关键词:辽金文物;医疗器械;黑龙江流域;东北考古
2009年5月,黑龙江流域博物馆在征集文物期间,于泰来县塔子城镇塔子城村征集到一批文物标本,是该村一户农民在2006年春翻起垄时于耕土中偶然发现的,包括一整套的各式铁镞以及铁铧、车辖和少量的“皇宋通宝、圣宋元宝、政和通宝、元丰通宝”钱币,还有青铜锅残片等文物标本。另据该村村民讲,在塔子城周边的村落中经常见有各类文物标本出土。同年7月,在整理这批文物标本过程中又发现,有几件装在一个残破的铁盒子内形制奇特的铁器文物标本,引起了笔者的注意,从其形状揣测很可能是医疗器械。回顾以往,辽金史学界虽然有人做过医学方面的研究,但真正的医疗器械实物标本却不见报道。这几件文物标本经有关医学方面人士和黑龙江省文博专家的鉴定,确认是辽金时期医用手术器械。这是以往辽金史界同类研究中极其罕见的实物标本。现将这批实物标本和我们的初步研究内容同时公布,希望得到学界同仁们的重视和教正。
实物描述
这四件医疗器械分别为“刮刀、镊子、手术刀、启子”,均为铁质,锻造,后经过抛磨加工而成。下面按顺序予以介绍。
(1)刮刀,通体长12.5厘米,铁质,采用生铁锻造。该标本保存完整,刃部尖端顶背拐角上扬,刃部呈侧锋凹陷状、锋利,刃端长4.3厘米,长方形顶背(刃的上部)长4.7厘米。该标本的刃根部位向后至柄端呈下伸的“V”字形。从“V”字形向后由片状后延至柄部呈单片方形。柄端末尾部有突出环节,向后呈方形。该标本现通体附着一层很厚的斑锈。
(2)镊子,通体长9.0厘米,铁质,锻造,通体呈片状。由两个宽约0.5厘米的铁片在尾部经过锤锻后粘合在一起,而后由向前逐渐展开前伸至尖端内收的两个薄片组成一个有机整体。在该标本的尾端有两个环箍,便于前后推拉,同时也是为了便于夹取物件固定之用。详细观察该标本时发现,这件标本仅较现代铁质镊子多了尾端的两道环箍,其余与现代同类器物略同,均是夹取物件的专用工具。
3)手术刀,通体长11.2厘米,铁质,锻造。该标本刃部锋利,中锋直注。刀刃的后部顶端采用方铁锻造,向后延至柄端成麻花状,尾端呈圆形至顶端渐收呈馒头状。整体观察与现代医用手术刀相仿,只是医学发展到了现代,手术刀早已发展成为复合型两位一体的专用工具了。而我们本次描述的手术刀,是一件完整一体的铁制工具。该标本刃部长3.7厘米,柄部长7.7厘米,厚(宽)0.5厘米。刃部呈中锋弧形至前端呈尖刃。刃部锋利,通体有很厚的斑锈。
(4)启子,通体长13厘米,铁质,锻造。该标本为一个前后连贯的有机整体,前端有两个前伸的双齿。双齿的尖头呈正方形。齿的根部由二合一向后变成一圆形柄。腰部扁平,腰部后端有一凸出根节向后变成方形。前伸的两个双齿间距宽约0.6厘米,双齿通长5.3厘米。该标本通体附着一层很厚的斑锈。
文献记载中辽金元时期的医疗机构和医疗设施
辽金时期,在医疗方面较以往历朝历代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在全面继承唐宋时期医学成就的同时,由于地域和民族特征等多方因素,又融入了鲜明的自身特点。辽宋时期,对北宋连年战争,军队和普通民众均有较大的伤亡,这就为医疗水平提出了更高要求。辽宋、金宋战争中,双方均有较大的士兵和民众伤亡。就当时辽金统治区域内的医疗水平而言,是远远落后于中原地区的。故在辽宋、金宋战争,辽金当局除了大量掠夺中原财物畜产和民口之外,曾对其占领地区的医疗人员、官府的医官、医方和药品表现出非常的关注。
另据史料记载,除战争中导致大量士兵和民众伤亡外,从金熙宗起到金朝末年,北方地区疫病不时流行,加之当时医疗和诊治水平的落后,因伤感染致死经常出现。加之疫病爆发,最终导致“相互传染,多至死亡,有不能保其家者”。到海陵王正隆年间,金军数度南侵伐宋,攻守双方伤亡甚重。这就导致双方不得不投入大量医护人员参与双方的攻守征伐。大批医护人员除携带必要的药剂之外,简单的处理创口和必要的手术器具更是不可或缺的常备工具。另从当时金朝设置的药政管理机构上也可以窥见,在当时的金宋双方除了官方医疗机构之外,民间也有不少行医的人员,他们主要服务于广大乡村的下户和底层人群。有学者经研究后认为,“从当时成名的医学家来看,他们多出身于民间,有着临床经验也促进了金代医学的发展”。据史料记载,在金代曾设有专门的药政机构,有“尚药局、太医院、御药院。尚书礼部下有惠民司,负责汤药、医药等事宜”。另外,在医学论著方面有成无已的《伤寒论》、杨用道的《附广肘方后》、张元素的《珍珠囊》及金末元初窦汉卿的《标幽赋》和《流注通元指要赋》等。其中杨用道《附广肘方后》就曾有过内外医方和临床药方的记载。《附广肘方后》卷八记有治疗内、外、妇、幼、儿、眼各科病的方药。这当中不能排除治疗外伤浓、戒、疔、疮时所用刮刀和手术刀刮割烂肉,以去脓疮。随着金朝对宋的侵伐,士兵民众伤亡仍需医疗诊治,如士兵身受箭、矢、刀戟、枪、矛之伤感染化脓,仍需用如“刮刀、手术刀、启子、镊子”之类的医疗器械辅助治疗。如用刮刀和手术刀切割腐肉、用启子起出残存箭矢,皮外刀矛枪戟之伤感染化脓,仍需作出必要的及时处理。
关于这方面的详细记载,《元史》中有“赵匣剌亦陵三创,矢镞中左肩不得出,钦察惜其骁勇,取死囚二人,封其肩,视骨节深浅,知可出,即为凿其创,拔镞出之。”其中的“取死囚二人,封其肩”,实际上是指当时没有麻药,用二人将赵匣剌亦陵双肩按住。而“凿其创”,就是对其实施了外科手术,实际上是指采用切割方法,将所受箭矢之伤处的皮肉割开,而后将残剩的箭矢拔出。
结 论
黑龙江流域博物馆收藏的这套医疗器械标本,是辽金时期及稍后一段时间外科手术所必备的工具,通过有关文物方面权威专家的鉴定,将这组医疗器械推荐为国家一级文物。又鉴于与其伴生出土的宋代货币(主要是北宋时期)和典型的辽金时期铁镞和农具,也就为这套医疗器械的年代鉴定提供了可供参考的佐证,故断定这套文物标本为辽金时期的医疗器械实物。
黑龙江流域博物馆馆藏这套医疗器械标本,虽不能说是年代最早的外科医疗手术器械,但至少可以说明在辽金、两宋时期下延至元代,外科医疗手术和医疗器械的种类已趋于复杂化和多样化、规范化,外科医疗手术已发展到相当成熟的历史阶段。
那么,究竟是什么时间在辽金的统治区域之内,才拥有相对完备的医疗诊治机构和医疗器械的呢?众所周知,以中医为代表的我国外科医疗和诊治技术由来已久,最晚从春秋战国时起始,就已逐渐出现了相当成熟的诊治水平和外科手术了,但这主要局限于当时的中原内地。至于当初辽金统治区域内的医疗诊治水平是远远落后于同时期的中原内地的,大多数民众在生病后往往只能求助于“巫医”(萨满)和“庙宇神灵”。据史料记载,金初,女真地区“其疾尚无医药,尚巫祝,病者,巫者杀猪以禳之,或车载疾人,至深山大谷以避之”。另有史料记载,金熙宗时期,太子济安病重苦于无良医诊治,熙宗无奈亲自“幸佛寺焚香,流涕哀祷”。从这两则史料中我们至少可以看出,直到金初,金朝统治区内医疗诊治水平还是颇为落后的,乃至于皇太子有病,皇帝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幸临寺庙拜求神灵佛祖庇佑。
但是,由于同中原地区的接触和交往,尤其是在辽金大举伐宋之后,辽金的统治区域内才逐渐出现和拥有了医疗机构和医疗器械。即如前文所述,在辽金统治当局大举对宋作战中,逐渐的学习、吸收和积累了一些外科诊治经验;再加上征战途中掳掠的大批宋朝医护人员,都极大地促进和推动了辽统治区域内的医疗事业的发展。其后,在灭辽和宋的过程中,辽地和中原内地的医护人员和医疗器械以及相应的医疗机构,才逐渐地充实到和出现于“金源内地”。
总而言之,黑龙江流域博物馆现藏的这几件辽金时期的医疗器械,填补了黑龙江流域和东北地区在此方面的空白。我们的初步研究,也仅就该类器械做一般性的描述,现在予以公布,目的是引起各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能够对其开展深入而广泛的学术研究。
【注】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战线》201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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