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深化中华文明探源工程进行第三十九次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学习时强调,要进一步回答好中华文明起源、形成、发展的基本图景、内在机制以及各区域文明演进路径等重大问题。
国家文物局设立的“考古中国”系列课题之一——长江下游区域文明模式研究(从崧泽到良渚),是回答好习近平总书记所阐述重大问题的重要切口。
01
良渚古国文明是中华早期区域文明的典型代表
良渚文化以前后延续约一千年和核心区面积超过3万平方公里的时空范围,都邑性良渚古城及上千处聚落群体构成的完整区域社会,高度发达的玉石器制造业,犁耕稻作农业,漆木器、丝织品加工业,高等祭祀礼仪性建筑和大量刻划有神人兽面图像的精美玉礼器,能够体现多个阶层的墓葬群,陶器和玉器上的刻画符号文字等,构成良渚社会完备的物质文化体系,并由此揭示出早期王权国家与阶级社会形态,使良渚文化及良渚社会成为公认的中华早期区域文明—古国文明的典型代表。
张忠培、严文明、李伯谦、赵辉等先生均就良渚文明的模式、特征和国家形态等进行过深入探讨,中华文明探源课题中明确指出良渚已是文明和国家社会。英国考古学家伦福儒先生也指出,良渚的复杂程度超过了英国的巨石阵、希腊的克罗斯等早期文明,是东亚最早的国家形态。
而良渚文化和良渚古国文明的形成,又是与其大致处于相近地域范围的崧泽文化与长江中游、中原、海岱、东北平原等周边文化交流互鉴、融合发展的结果。早在1977年的南京“长江下游新石器时代文化学术讨论会”上,就已经形成了长江下游地区河姆渡、马家浜文化-崧泽文化-良渚文化-马桥文化的新石器时代晚期至青铜时代早期文化发展阶段的共识。
高度复杂化、层级化是崧泽和良渚社会的基本面貌特征,不妨形象地称之为社会金字塔。构建崧泽社会金字塔的,是包括上海青浦崧泽,浙江嘉兴南河浜,江苏南京北阴阳营、高淳薛城、张家港东山村,安徽含山凌家滩、马鞍山烟墩山、芜湖月堰等遗址在内的长江下游和新安江—钱塘江流域沪、浙、苏、皖境内数百处崧泽文化聚落群体。其中,属于高等级祭祀礼仪功能区性质的凌家滩、发现高等级墓葬的东山村等遗址,揭示了崧泽社会金字塔最上层的文化面貌。
崧泽文化和崧泽社会以及大致处于同一时期的长江中游、中原、海岱、西辽河流域等地区的考古学文化和社会被称为中华文明的曙光。
02
从崧泽社会到良渚古国文明有其内在机制和演进路径
无论是主要依赖神权凝聚的崧泽社会,还是集王权神权于一体、王权占主导地位的良渚早期国家,祭祀礼仪活动都是其社会政治生活最重要的内容。玉器被视为权力与地位的象征。在以钺、璜、镯、璧、琮和玉人、玉龙、玉鹰等共同构成的祭祀礼仪性玉器体系中,除玉琮为良渚文化所特有外,其他主要玉礼器在崧泽社会均已出现。
为满足祭祀礼仪活动需要,玉器制造业成为崧泽和良渚社会生产链的最高端,稻作农业、畜牧业、渔业,陶器、漆木器、丝织品加工业,建筑业,水利及交通运输业等其他行业虽然高度发达,但均处于基础和服务地位,导致了崧泽和良渚社会分工、分层的复杂化进而导致整个社会结构的高度复杂化。
凌家滩遗址07M23
凌家滩遗址87M4出土玉龟
凌家滩遗址2007年发掘的23号墓,揭示了一座上下2-6层,由钺、璜、玦、璧、锛、龟等300多件玉石器构建的崧泽文化晚期“玉敛葬”,神权祭祀阶层在崧泽社会的地位之高由此可见一斑;高等级祭祀礼仪功能区在凌家滩的出现,则体现了崧泽社会强大的统一规划布局和组织管理能力。结合其他崧泽文化遗存的大量发现,足以说明崧泽社会内部分化明显,已处于早期文明起步和国家萌芽状态。但具有区域性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性质的城市尚未出现,崧泽社会不同区域传统文化特点仍然存在甚至比较明显。
凌家滩遗址87M4出土玉版
凌家滩遗址98M29出土蹲踞玉人
凌家滩遗址98M29出土玉鹰
良渚文化时期,随着社会生产发展、人口增加、社会分工和社会复杂化不断加剧,出现阶级,王权统治不断强化并超越神权占据主导地位,社会凝聚力控制力空前加强,最终导致了中华早期区域性文明良渚国家的诞生。
王权国家、高度复杂化的阶级社会、都邑性城市、强大的社会组织力和生产力等,是良渚社会迈入早期文明——良渚古国文明门槛的主要标志,王权国家的诞生则是首要标志。
规模宏大的良渚古城及防洪水利体系、规制及工艺要求极其苛刻的玉礼器制造体系、核心区文化面貌的高度统一、在长江下游和新安江—钱塘江流域实际控制和影响范围超过10万平方公里,则是良渚社会王权统治和良渚国家强大生产组织力、控制力的具体表现。
在延续约1000年的政治、经济、文化繁荣之后,距今4300年左右,良渚文明走向衰落并最终解体。其原因可能与高度崇尚神权祭祀,耗费大量人财物力从事玉礼器制作,社会生产严重失衡并最终导致社会资源难以为继不无关系。
与良渚古国同时和稍晚,在中原地区,李伯谦、王巍等先生认为,郑州双槐树遗址是古国时代的一处都邑性遗址,并进而提出河洛古国;在长江中游的江汉平原和陕北地区,发现了石家河、石峁两处龙山时期都邑性城址,分别代表了古国时代的两处文明中心;在海岱地区,发现滕州岗上等多处大汶口文化晚期城址,虽然尚不能确定是否存在都邑性城址,但该地区从大汶口文化晚期开始进入古国文明时代是不争的事实。
距今约5300—4100年间古国时代从良渚到石峁的一系列重大考古发现,揭示并展现了中华早期文明多中心崛起和此伏彼起、交相辉映、蔚为大观的基本图景。
安徽地区已发现的古国文明阶段城址共三座:固镇垓下大汶口文化晚期、蚌埠禹会村龙山文化早中期城址可能属于海岱早期文明控制范围;怀宁孙家城龙山文化中期城址可能属于石家河古国控制范围。
03
玉器文明是中华早期文明的重要特质
崇尚、制作、使用玉器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这从黑龙江饶河小南山遗址出土9000年以前玉玦等大量工艺成熟、制作精美的玉器可见一斑。发展到古国文明时代,玉器成为社会政治生活的标志性象征,良渚和石家河的祭祀礼仪用品主要使用玉器,河洛古国和石峁可能因为资源所限同时使用玉石器和陶器,但同样高度崇尚玉器。玉器所体现的不仅是古国文明时代的社会尊崇,而且是早期王权国家强大的社会组织力和生产力。玉器对中华文明起源具有无可替代的重要意义,是中华早期文明的重要特质。如果说夏商周王朝文明是青铜文明,那么将中华早期文明—古国文明称为玉器文明当无不妥。
玉器文明基本涵盖了从良渚、石家河到石峁的中华早期文明。
严文明先生认为,在龙山文化和中原龙山文化中都发现了不少小件铜器,甚至在仰韶文化的个别遗址中也发现有小铜器或铜器痕迹,说明那时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新石器时代,而应该属于铜石并用时代。严文明先生所论述的仰韶文化晚期到龙山文化时期的铜石并用时代,正是中原地区的河洛古国和长江下游的良渚古国时代,亦即玉器文明所处的时代。
长江下游区域文明模式研究已经取得丰硕成果,但围绕崧泽文化和良渚文明研究开展的很多考古工作是在上个世纪和本世纪初,无论是理念、方法还是认识,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不足。将研究的时间范围拓展为新石器时代晚期到夏商时期亦即距今约7000—3000年,空间范围覆盖到长江下游和新安江—钱塘江各重要支流流域,进一步细化课题目标和分工,深化长江下游省际及考古院所和高校的合作,科学统筹相关学科、人才力量和设备设施,加强多学科联合攻关,同时对前期资料和认识进行再研究再认识,进一步厘清崧泽文化和良渚文明的分布区与影响区、不同功能区和文化类型,复原崧泽和良渚社会金字塔的本来面貌,对于进一步回答好中华文明起源、形成、发展的基本图景、内在机制以及各区域文明演进路径等重大问题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作者单位: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总顾问:王巍 陈星灿
总策划:柳士发 李让
活动办公室:刘国祥 郭晓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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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各阶段及成果
预研究(2001—2003年)
“中华文明探源工程预研究”以公元前2500—公元前1600年的中原地区为工作的时空范围,设置了“古史传说和有关夏商时期的文献研究”、“上古时期的礼制研究”、“考古学文化谱系研究年代测定”、“聚落形态所反映的社会结构”、“古环境研究”、“早期金属冶铸技术研究”、“文字与刻符研究”、“上古天象与历法研究”、“中外古代文明起源的比较研究”等九个课题,共有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历史研究所、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等单位的数十位学者参加。预研究阶段除了开展对上述专题的研究之外,更主要的成果是摸索出了一条多学科结合研究文明起源的技术路线和实施方法,提出了一个较为可行的探源工程实施方案。
第一阶段(2004—2005年)
探源工程预研究结束后,2004年夏,“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中原地区文明形态研究”也即“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一)”启动了。探源工程第一阶段的项目目标是多学科结合,多角度、多层次、全方位地研究中原地区文明的形成与早期发展的过程,初步探索其背景、原因、道路与特点。涉及学科除了考古学以外,还有文献史学、古文字学、人类学、天文学、科技史等多个学科。动用了放射性碳十四同位素测年、古植物、古动物、古环境、古人类食性分析、化学成分分析、物理结构分析、遥感和遗址的物理探测等大量自然科学技术。经过项目各承担单位、各相关学科学者的共同努力,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第一阶段取得了积极的成果:
1.文化谱系与年代测定课题:结合中原地区考古学文化谱系的梳理和分期,重点对山西襄汾陶寺、河南登封王城岗、河南新密新砦、河南偃师二里头等中心性遗址出土的系列标本进行了精确测年,从而奠定了中原社会文明化进程中种种问题讨论的年代学基础。
2.自然环境变迁课题:研究结果表明,在公元前2500—公元前2100年期间,中原地区的气候较为温暖湿润,适合农业的发展。公元前2000年左右,在黄河中游地区曾有一个气候较为异常的时期,其主要表现为温度的变化尤其是降雨量的不均衡。这一研究结果与古史传说中关于尧舜禹时期气候异常,灾害频发的记载恰相吻合。
3.经济技术发展状况课题:应用自然科学相关学科与考古学相结合的方法,对山西陶寺、河南王城岗、新砦、二里头等四处重点遗址出土的动植物遗存、人工遗物及相关遗迹进行研究,揭示出在公元前2500—公元前1500这个特定时间段里,中原地区人类社会的基本经济生产部门——农业(包括农耕生产和家畜饲养)以及最能反映当时技术水平的加工制作业(包括青铜器制作、陶器制作、玉器加工等)都呈现出显著的变化和进步,其中尤以发生在由龙山时代向二里头文化演变过程中的变化最为明显。具体言之,公元前2500年以后,农业生产在保持原有的以粟类作物为代表的农耕生产和以家猪为代表的家畜饲养业的基础上,开始逐渐普遍地种植水稻和饲养黄牛,与此同时,起源于西亚的小麦和绵羊也传入中原地区,由此逐步建立起多品种农作物种植和多种类家畜饲养方式。这一时期已经掌握了铸造青铜容器的技术,陶器制作和玉器加工的技术也有了较大发展。研究表明,技术和经济的发展确是促进中原地区文明形成的重要动力之一。
4.聚落形态所反映的社会结构课题:通过对陶寺、新砦、二里头等这一时期中原地区几座都邑性遗址的考古钻探和发掘,对遗址的修建、使用和废弃年代、布局、功能区分及其所反映的社会组织结构和王权发展程度有了不同程度的新认识。
(1)据古史传说,山西南部是尧活动的中心地区。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在襄汾陶寺遗址发现了大型城址。考古发现在公元前2300年左右,该处首先建成一座长约1000米、宽约580米,面积为58万平方米的城。到了公元前2100年前后,扩建成长1800米、宽1500米,面积达280万平方米的巨型城址。尤为引人注意的是,在大型墓的附近发现了一个平面呈大半圆形的特殊遗迹。复原研究显示,从该半圆的圆心外侧的半圆形夯土墙的有意留出的几道缝隙中向东望去,恰好是春分、秋分、夏至、冬至时太阳从遗址以东的帽儿山升起的位置。发掘者和天文学家都认为,这个遗迹很有可能是与观测太阳的位置确定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等重要节气的活动有关的观测天象和举行祭祀的场所,容易让人联想起《尚书·尧典》中关于尧“观象授时”的记载。陶寺城址规模巨大,城内功能分区明显。表明当时的社会已经出现了相当严重的阶层分化,城内的统治集团已经掌握了军事指挥权和祭祀权,成为凌驾于社会之上的主宰,具有“王”的雏形。有理由认为,至迟在陶寺遗址大城使用的时期,该地区已经进入到早期国家的阶段。
(2)河南省偃师二里头遗址是夏代后期的都城。自1959年被发现以来,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几代学者在这里进行了大量的考古工作,相继发现了大型建筑基址和贵族墓葬及铸铜作坊。但是,对都城的总体布局一直缺乏了解。探源工程立项以来,这座夏代后期都城的考古发掘终于取得了突破:都城中部可确认为宫殿集中的区域,其周围以宽10—20米的道路围绕;路面上还保留有迄今最早的车辙(两轮之间的距离为1米,应非马车)。正殿大多坐北朝南,东西两侧厢房对称,可以看出当时已经具有中轴线理念的雏形。这一发现将我国古代宫室建筑特点出现的年代上溯至距今3700多年前的夏代后期。
与此同时,课题组成员还在这几处中心性城邑周围地区进行了“全覆盖式”的聚落分布状况调查。新发现遗址174处,为此前已知数量(48处)的3.6倍。聚落分布调查的结果使我们可以将这些中心性城邑与周围同时存在的中小型遗址联系起来考虑当时的社会结构。这些成果证明重点围绕中心性城邑遗址进行有计划的考古发掘和区域调查,是研究文明起源、形成和早期发展的有效途径。
5.综合与总结课题主要做了以下工作:整合各课题研究成果;对国内文明起源研究的历程进行了回顾和分析;对国外学术界文明起源研究的理论和实践进行了分析和评述;对涉及中华文明起源与早期发展的一系列理论问题如文明与文化、文明与国家、文明形成的标志、文明形态和发展阶段等进行了探讨。在此基础上,为“十一五”期间全面开展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制订了实施方案。
第二阶段(2006—2008年)
在第一阶段工作的基础上,科技部将“探源工程(第二阶段)”列为国家“十一五”科技支撑项目,先期三年(2006—2008年),如果进展顺利,再继续予以支持。“探源工程(第二阶段)”项目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王巍和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院长赵辉为牵头人。“探源工程(第二阶段)”的技术路线与第一阶段相同,即多学科结合,多角度多层次全方位地开展中华文明起源研究。但在第一阶段的基础上,研究的时间和空间范围都有很大扩展。研究的年代上限向前延伸到公元前3500年,空间范围由中原地区扩展到文明化起步较早、资料丰富的黄河上中下游和长江中下游及西辽河流域。在全体成员的共同努力下,工程进展顺利,于2009年3月通过结项。
探源工程第二阶段得出了如下阶段性的认识:
1.以约公元前2000年为界,中华大地上的文化发展和社会进步分为前后两个阶段
在公元前2000年之前,辽西、海岱、长江中下游等地区的文化各有自己的起源和传统,虽彼此有交流,但大致为独立演进发展的格局。各地区文化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呈现出百花齐放,相互竞争,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局面。各地区先进文化因素汇聚中原,也促进了中原文化的发展和社会进步。这一趋势在公元前2000年前后发生了重大变化,逐步形成中原地区华夏文明独秀于林的局面。中原地区夏商王朝的文化向周围辐射,各地的文化和社会的发展被逐渐纳入以中原王朝为中心的轨道,融入到中华文明的大熔炉之中。
2.导致文化格局在公元前2000年前后发生重大变化的物质基础
文明社会的诞生,必须具备物质、精神、社会等方面的条件,但最根本的还是要有稳定并且能够持续的经济基础作为支撑。通过技术与经济和环境两个课题的研究,我们发现中原地区与周边地区的经济基础之间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差异,自然环境的特征及其变化也对各地区产生了不同的影响。
中原地区的地形景观类型多样。在这种景观多样的环境中,公元前2500年以来,人们发展出了包括粟、黍、水稻、大豆和小麦在内的“五谷农业”,家畜种类则有猪、牛、羊等。当时人们的活动区域主要在黄土台地上。台地高平,不易受灾害影响,为农业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相对便利的交通条件也有利于文化的整合。
辽西地区地处农业经济区的北部边缘,这里的农作物种类单一,以小米为主,其家畜种类到了夏家店下层已经有猪、牛、羊三种。在气候较为暖湿的条件下,农业生产可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但是,在气候出现干凉化之后,农业生产就会比较困难,这也是该地区多次出现农牧业转化的重要原因。
长江中游和下游地区比较相似,农业以种植水稻为主,家畜主要是猪,但饲养规模相对有限。稻作农业对水分条件要求苛刻,为了追求适合稻作农业的场所,人们多选择地势低平的河湖边缘居住和生产。因此,气候波动所造成的干旱或水患,对文化或社会的打击程度或许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3.走向文明之路的不同途径
公元前2500年前后,以中原陶寺古城、长江下游良渚古城和长江中游石家河古城的出现为标志,这些地区史前社会的发展普遍达到相当高度。这些规模宏大的工程需要有效动员组织大量人力物力,表明这些古城控制了大量人口,综合考虑考古资料反映的社会成员明确的等级分化、为贵族服务的手工业、暴力和战争等相关情况看,这些地区在当时可能已经进入了早期文明社会,建立了早期国家。因此,说中华文明拥有五千年的历史是有根据的。
中华文明的形成是在一个相当辽阔的空间内的若干考古学文化共同演进的结果。比较研究初步揭示出各地文化达到最辉煌灿烂成就的时间是参差不齐的,它们各自的文明化内容也有所不同,这就暗示了它们在走向文明的进程上,各自的方式、机制、动因等也可能不尽相同,说明中华文明的形成是一个远为复杂而深刻的问题。
第三阶段(2011年—2015年)
“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及其相关文物保护技术研究”项目启动会2011年5月6日在北京召开。这也标志着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第三期正式启动。
工程将重点围绕中华文明起源与早期发展综合研究、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中现代科学技术应用与支撑研究、文物保护与展示关键技术研究开展工作。
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相关资料
“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第一阶段概况
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是继国家“九五”重点科技攻关项目———“夏商周断代工程”之后,又一项由国家支持的多学科综合研究中国历史与古代文化的重大科研项目。该项目于2004年启动,正式名称为“中华文明起源与早期发展研究”,其目标是多学科结合,全方位、多角度、多层次地研究中华文明的起源与早期发展的过程、背景、原因、特点与机制。
探源工程第一阶段由科技部、文化部、中国社会科学院和教育部作为组织单位,科技部作为第一组织单位。考虑到这一项目涉及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广,参与的学科和单位多,项目的组织和实施难度较大,科技部决定将项目分阶段进行。第一阶段的实施时间为2004年至2005年,工作的范围放在中华文明的核心地区———中原地区,重点探索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即文献记载和尧舜禹和夏王朝的时期)中原地区的文明形态。同时,为下一阶段全面开展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提出实施方案。工程的第一阶段以中国社会科学院作为第一项目执行单位,参加项目的还有北京大学、北京科技大学、郑州大学、河南省和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单位。
工程的第一阶段的项目共设置了五个课题,即“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中原地区文化谱系及其年代”;“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中原地区自然环境的变迁研究”;“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中原地区经济技术的发展状况研究”;“以中心性城邑为核心的聚落形态所反映的社会结构研究”;“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中原地区文明形态的综合研究”。
工程第一阶段探讨并初步回答中原地区文明形成时期的环境背景、经济技术发展状况及其在文明形成过程中的作用、各个都邑性遗址的年代关系、中原地区文明形成期的聚落形态所反映社会结构、中原地区早期文明形态等问题,并为“十一五”全面开展探源工程制定实施方案。工程对这一时期中原地区几座都邑性遗址进行有计划的考古调查和发掘,并对这些遗址出土的遗存开展包括科学测年、古植物、古动物、古环境、冶金史、化学成分分析、古人类食谱分析等多项多学科的综合研究。工程的最大特色之一是多学科结合。参加工程的学者包括考古学、历史学、年代测定、环境科学、物理学、化学、天文学、地质学、植物学、动物学、冶金学、生物学、体质人类学等十多个学科。这些学科的学者各扬其所长,优势互补,密切协作,联合攻关。在工程立项之前,便共同商讨立项方案,共同研究技术路线,共同决定工作计划。在实施工程中,也经常沟通、协商,及时解决工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工程的另一特色是不仅注意文明要素的追溯,而且注意考察文明起源与早期发展的过程,并探索其背景、原因与机制。即不仅研究中华文明是如何起源、形成和发展的,经历了怎样的过程,还要探索为什么会经历这样的过程,是哪些因素导致其经历了这样的过程,各个因素在其中都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探源工程项目立项以来,在各参加单位学者们的共同努力下,项目取得了可喜的成果。经过为其近两年的工作,工程各个课题都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其中尤以在中原地区几处年代在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中心性城邑的考古发掘与综合研究和多学科结合对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期间中原地区经济技术发展状况的研究成果最为显著。
二里头遗址中心区的继续探索
地处中原文明的腹心地区———洛阳盆地的偃师二里头遗址,是著名的青铜时代都城遗址。遗址的主要文化遗存属二里头文化,时代约为距今3800年~3500年,相当于我国历史上的夏、商王朝时期。这一兴盛了约300年的都城遗址是当时中国乃至东亚地区最大的城市。以二里头遗址为典型遗存的二里头文化在中国早期国家和文明形成的研究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也是探索夏文化的重要对象。这里发现的迄今所知中国最早的大型宫殿建筑群、最早的青铜礼器群、最早的铸铜作坊等,早为学术界所熟知。二里头遗址素有“华夏第一都”之称,是迄今可确认的中国最早的王朝都城遗址。同时,二里头遗址地处古代文献所记载的夏王朝的中心区域,二里头文化的年代也大体在夏王朝的纪年范围内。因此,二里头遗址理所当然地成为探索夏文化和夏商王朝分界的关键性遗址。作为中国古代文明与早期国家形成期的大型都邑遗存,二里头遗址的重要学术地位得到了学界的公认。
中国社科院考古所于新世纪伊始,将二里头遗址中心区发掘作为田野工作的重点项目之一,予以人力和物力的投入。二里头工作队自2001年起对二里头遗址中心区进行了系统钻探与重点发掘,田野考古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对遗址范围的重新探察、对遗址整体布局的再探索、对中轴线规划的宫殿建筑群的确认,以及二里头文化末期若干重要遗存的发现等等,把二里头遗址考古工作推向一个崭新的层面。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近年考古新发现中的几个“中国之最”———最早的宫城、最早的城市道路网、最早的车辙痕迹、最早的绿松石器制造作坊,以及用工最巨、制作极精的早期龙形象珍品———大型绿松石龙形器等。这些新的考古成果,为人们研究二里头遗址和二里头文化、夏商文化以及中国早期城市与宫室制度、中国早期文明与国家的形成等课题,提供了广阔的空间。
自2004年起,二里头遗址的考古发掘与研究工作正式纳入“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之中。在课题实施过程中,我院考古所二里头工作队积极开展考古发掘工作,从聚落考古学的角度对遗址进行深入勘查和探究。2004~2005年两个年度的发掘,发掘面积近4000平方米。这些发掘紧紧围绕着二里头遗址中心区的规划和布局这一重要学术课题,获得了一系列重要的学术成果。
一、确认宫城西墙,最终搞清了宫城的范围、结构及时代。根据钻探勘查掌握的线索,在宫城西墙可能存在的区域进行追探和试掘,最终确认了宫城西墙。宫城西墙残长150余米,基槽宽约2.4米余。至此,宫城轮廓全面显现。宫城平面略呈纵长方形,城墙沿已探明的四条大路的内侧修筑,在宫城外侧的早期道路上又形成了宫城使用时期的大路。东、西墙的复原长度分别约为378米、359米,南、北墙的复原长度分别约为295米、292米,宫城总面积约10.8万平方米。
依据多组层位关系和出土遗物,可以确定宫城城墙的始建年代为二里头文化二、三期之交,一直延续使用至二里头文化四期晚段或稍晚。
二、发现了宫殿区外围的第四条大路,确认中心区道路网的存在。在追探宫城西墙的过程中,又在宫城西墙外发现了另一条南北向大路,残存长度200余米。已发现的四条大路的走向与1、2号宫殿基址四面围墙和宫城的方向基本一致,构成遗址中心区的道路网;其围起的空间恰好是已知的大型夯土建筑基址的集中区,面积逾10万平方米。经解剖发掘可知,上述大路由二里头文化早期至晚期一直延续使用。
三、全面揭露了宫城西南部的7、8号夯土基址等重要建筑遗存。在宫城南墙西段和西墙南段,各发现一座与夯墙方向一致的夯土基址,跨建于城墙的建筑轴线上,与城墙相接。其中7号基址位于宫城南墙之上,恰好坐落于1号宫殿基址南大门的正前方。8号基址建于宫城西墙之上,位于1号基址的西南。从层位关系和相对位置看,两座夯土基址的建筑与使用年代与宫城城墙相同。
由上述新发现可知,二里头遗址的中心区有纵横交错的道路网,宫殿区围以方正规矩的城垣;宫城、大型建筑以及道路都有明确的方向性,宫城内至少分布着两组具有明确的中轴线的大型建筑基址群。这是一处经缜密规划、布局严整的大型都邑。二里头都邑规划性的判明,对于探索中国文明的源流具有重要的标尺性意义。
四、在宫城以南新发现一处大型围垣设施。这一大型围垣设施的垣墙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编为5号墙,已确认了东墙北段、东北角和北墙大部。其中东墙位于宫城东墙的南向延长线上。已知东墙长度达80余米,且继续向南延伸。北墙北距宫城南墙11米余,与其大体平行,已知北墙长度近200米。5号墙的宽度在1米左右,始建年代为二里头文化二期,至少东部地段延续使用至二里头文化四期或稍晚。第二部分编为3号墙。该墙位于上述5号北墙以南约7米余,与其大体平行,方向88度。墙宽与宫城城墙一样,也在2米左右,有较宽深的基槽,夯筑质量高于宫城城墙。已确认的长度达200余米。始建年代为二里头文化四期偏晚。该墙应为围垣设施北墙的加固增筑部分。
宫城以南新发现的夯土围墙,内侧即为绿松石器制造作坊,向南不远处则有大型青铜冶铸作坊。有理由推断,这一以围墙环绕的封闭区域极有可能属官营手工业作坊区。这些发现为探索遗址中心区的功能分区提供了重要线索。
五、新发现了一处绿松石器制造作坊遗址。2004年春,我们在宫城以南发现了一处绿松石废料坑,出土绿松石块粒达数千枚,相当一部分带有切割琢磨的痕迹。据初步观察,有些石料尚可作为原料使用。该坑时代属二里头文化四期偏晚。在后来的工作中循此线索进行系统钻探,在30余米见方的范围内普遍发现绿松石废料,又经小规模的试掘,确认这一带存在一处范围不小于1000平方米的绿松石器制造作坊遗址,使用上限至少可上溯至二里头文化三期。
六、确认宫城东北部二里头文化末期大型建筑基址群的存在。在2号宫殿基址北墙外,发现了另一处大型建筑基址群。其中6号基址已全面揭露,面积达2500余平方米。始建年代为二里头文化四期晚段。该基址由主殿、西庑和东、南围墙及其圈围起的院落组成,其东墙即宫城东墙。发掘区内发现的遗迹有大型夯土台基、若干柱础和夯土墙,其西庑南北排列的柱础与2号基址西庑廊柱大体在同一直线上。位于6号基址以西,与其隔路相望的至少还有1座大型夯土建筑基址,详情有待进一步探明。始建于二里头文化末期的大型建筑基址群属首次发现,为判明二里头都邑的兴废过程提供了新的资料。
七、揭露出大型绿松石龙形器。2002年春,在清理宫城东部早期大型建筑3号基址南院内的墓葬时,于其中一座贵族墓中发现了1件大型绿松石器。经我所科技中心文物保护技术人员的努力,一件绿松石龙形器于2004年夏秋之际被清理出来。器物全长逾70厘米,由2000余片形状各异的细小绿松石片粘嵌于有机物上,组成龙身和图案,每片绿松石的大小仅有0.2厘米~0.9厘米,厚度仅0.1厘米左右。绿松石龙形体长大,巨头蜷尾,龙身曲伏有致,形象生动传神。龙头略呈浅浮雕状,为扁圆形巨首,鼻、眼则充填以白玉和绿松石。这一绿松石龙形器的发现弥足珍贵。其用工之巨、制做之精、体量之大,在中国早期龙形象文物中都是十分罕见的,具有极高的历史、艺术与科学价值。
作为华夏文明探源研究中的一个已知点,二里头遗址其实还有许多未解之谜,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谜本身又是解开华夏文明形成之谜的钥匙。关于遗址的调查、发掘与研究,尚有许多课题需要通过考古学者的不懈努力及多学科合作来完成,任重而道远。我们相信,随着以聚落形态研究为中心的田野考古工作及包括自然科学手段在内的相关研究的不断深入,二里头遗址在探索华夏文化的源流、中国早期文明与国家形成上所具有的重要意义也将进一步彰显,展现出新的辉煌。(许宏)
新砦遗址聚落布局探索的新进展
新砦遗址位于河南省新密市(原密县)刘砦乡新砦村,东北距郑州市32.3公里,该遗址以富含从龙山文化向二里头文化过渡时期的“新砦期”遗存而著名,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启动之后,新砦聚落布局探索成为中华文明探源工程预研究和第一阶段研究的首批启动项目之一,通过2002年~2005年的持续钻探和发掘,这一课题已经初步取得了明显进展。
一、初战告捷:2002年摸底调查与重要线索
2002年春,从遗址中央部位向四周呈放射线状钻探,经过初步钻探大体确认遗址的总面积约为70万平方米。考古学者分别在遗址各区进行试掘,了解到遗址内各区大体同步,共同经历了王湾三期文化、新砦期早段、新砦期晚段三个前后相继的阶段,从而表明新砦遗址的四个区原本有可能是连接在一大片的大型聚落遗址。在梁家台东北高台地进行网格状钻探,发现一大块地方(南北约15米、东西约50米)基本上不见灰坑,钻探出来的土层土质坚硬、包含物极少,很有可能为重要遗迹现象所在地。在梁家台村东北高台地进行较大面积的发掘,发现大型建筑一座。该建筑为浅穴式,当年追查出该建筑南北宽14.5米、东西长50米以上。
二、重大发现:2003年发现围壕与城墙
2003年上半年通过钻探和试掘发现新砦围壕,围壕的平面基本呈圆角长方形,将整个遗址包围起来。围壕宽通常在25米~30米左右,个别地段宽达60米以上,深5米~7米。在西围壕的中间地带,发现有一宽30余米的缺口,当为通向聚落内部的门道。2003年下半年,发现位于围壕以北约200米处的东西向外壕。在遗址的西南部发现包围A区的内壕。2003年下半年,对北围壕进行解剖,确认内壕的内侧原定为“黄色填土”的部分实为城墙的夯土,灰色填土的部分是壕沟的填土。新砦遗址发现城墙是新砦遗址聚落布局探索的重大收获。
三、扩大战果:2004年大面积揭露大型建筑与城墙西北角
2004年上半年尝试采用同心圆加发射线式钻探方法,对遗址西北部即B区及其西北高地进行钻探寻找墓地未果。2004年下半年,对A区大型建筑和城墙西北角进行大面积发掘。两项结果都取得圆满成功。
通过对大型建筑的发掘,进一步查明该建筑东西长度成果90米、南北宽14.5米。当年已经将大型建筑的大体范围揭露出来。城墙西北角的发掘证实了钻探的正确性,城墙转角处平面为史前城址常见的弧形转角,地层关系与土层结构、形状亦与北城墙解剖沟所发现的一致,初步说明新砦城墙和壕沟的确存在。
四、初步结论:2005年完整揭露大型建筑和西北城角
通过对大型建筑的全面揭露和重点解剖,查明大型建筑整体呈刀把形,总面积达1千余平方米。它以原有的一条东西向大路为基础,向大路南北两边延展,首先挖成一个低于当时活动地面的大型基础浅坑,再于基坑的周壁附加泥条和数列“窄墙”,基坑内亦相应铺设数层厚约5厘米~10厘米的垫土层,形成踩踏面。在这一大型活动场所的基坑周边及其圈定的范围内部不见柱洞,说明它很可能原来就是一处大型露天活动场所。至于其功能,有可能与古籍记载的“坎”之类的祭祀遗迹有关,当然,也不排除为一大型公共露天活动场所的可能性。
通过对西北角城墙经过重点解剖,发现了新砦期的城墙被二里头壕沟打破的地层关系,这样的地层关系在东、北和西三面的城墙与壕沟的解剖沟处处可见,显然表明新砦城墙与壕沟式有计划统一施工的结果,这种将整个遗址包围起来的遗迹只能是人工修筑的城墙及其护城河,不会是自然河道的遗留。
新砦遗址聚落布局的探索虽然已经初步取得了重大进展,但前面要解决的疑难问题还很多,我们期待着更多的人们继续关心和新砦课题的研究工作,以期在较短的时间内取得更大更多的收获。(河南新砦队)
山西襄汾陶寺遗址考古取得重大进展
继2001年中国社科院考古所与临汾市文物局在陶寺发现了总面积约为280万平方米的陶寺文化中期城址之后,2002年至2005年,陶寺作为重点聚落被纳入“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中的“聚落反映社会组织”子课题中。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山西队与山西省考古所、临汾市文物局合作发掘陶寺城址,初步探索陶寺城址布局概况。共发掘3000余平方米,确定了陶寺早期小城、大贵族宫殿区、东部大型仓储区、中期小城内大贵族墓地以及祭祀区内的天文观测建筑基址。
陶寺文化早期城址(约公元前2300年~公元前2100年)位于陶寺遗址的东北部,城内南北长约1000米,东西宽约560米(从Q4至中梁沟东岸),面积约56万平方米;方向角315°。
陶寺城址早中期的宫殿区位于早期城址的中南部,约5万平方米。陶寺宫殿区位于早期小城中南、中期大城的东北部。在清理宫殿区的情理过程中,发现大量建筑垃圾堆积中,出土了大块装饰戳印纹白灰墙皮和一大块带蓝彩的白灰墙皮。同时还清理了一些普通居住区难得见到的器物,当属宫廷垃圾。如陶甑人形鋬、鸮面盆鋬、大玉石璜、陶鼓残片、绿松石片、红彩漆器、建筑材料陶板残片(板瓦)、尊形簋、圈形灶等,这些奢华的遗物证明,即便是这里的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的品质在陶寺城址中也都是最高的,意味着这里的建筑规格最高,居住者的地位等级最高。
我们在陶寺中期小城的西北角钻探出一处陶寺文化中晚期墓地,面积约1万平方米左右。大、中、小型墓皆有,分布密集。陶寺晚期(约公元前2000年~公元前1900年)只有小墓。清理的中期大墓M22墓坑为圆角长方形,开口长5、宽3.65米,底长5.2、宽3.7米,墓底距地表深8.4米,墓口距地表深约1.4米,墓深约7米。距墓口140厘米深处的填土中,发现1具被腰斩青年男子人牲骨架,上半身仰身,下半身俯身。IIM22中心部位有一个陶寺晚期的大扰坑,直捣木棺,正好将棺木上部大半毁坏。原有棺盖板和红布棺罩均被扰坑毁坏。扰坑底残着留随意抛弃的人颅骨5个,而墓主的头骨则残留在棺的衬板尸床上。扰坑底西部斜坡上残留着被拉上来的棺盖板,伴随着扰乱的棺内随葬品玉钺1件、玉钺残块1片、玉饰品和绿松石嵌片等20余件。IIM22棺是由一根整木挖凿出来的船形棺,长约2.7米、宽1.2米、残高0.16米~0.3米、板厚0.03米。墓室里棺周围的随葬品没有扰动痕迹,出土随葬品72件(套),其中包括彩绘陶器8件,玉石器18件套,骨镞8组,漆木器25件(不包括6件玉石钺的漆木柄),红彩草编物2件,另有猪10头,公猪下颌1件。
大墓周围共清理墓葬6座,时代均为陶寺中期。中型墓4座,小型墓2座。所谓中型墓长在3米左右,宽在1.6米~2米左右,自深2~4米。小墓长1.9、宽0.5、深0.2米左右。所有墓葬都受到陶寺晚期不同程度的破坏,尤其中型墓均有独立的扰坑,几乎被扰乱一空。中型墓IIM26,陶寺晚期被两次盗扰,墓底残留部分棺底板板灰和残缺人骨,伴随一些绿松石珠。北壁壁龛内残留一组彩绘陶器和一件骨器。陶器有小口折肩罐2、双耳罐2、盆1。另有动物肋骨1枝。
陶寺中期小城内大型天文观测建筑基址IIFJT1以陶寺中期大城南城墙Q6为依托,向东南方向接出大半圆形建筑。建筑由半圆形外环道和半圆形台基建筑构成。建筑基址由夯土台基和生土台芯组成遗迹包括外环道直径约60米,总面积约为1740平方米。台基直径约40米,总面积约1001平方米。三层台基生土芯直径约28米,面积约323平方米。
城墙Q6、环道、和第二层夯土台基基础皆使用小板块错缝法夯筑。
环道呈半圆形,环绕台基。由台基东侧路沟和台基南、西侧的路基构成。环道西部接在城墙Q6上。东部以路沟横穿城墙Q6豁口。夯土台基大概有三层。
第一层台基呈帽檐状,接在台基的东部。可能主要担当由正东门、东南角门上台基的坡道作用。生土半月台属于第一层台基,面向正东,很可能与东方祭祀有关。第二层台基呈半圆环状,东、西两头接在城墙Q6上,基坑也深6米。第三层台基主要是观测柱缝部分,在台基的东部和西南与第二层台基合为一体。台基芯主体由纯净黄生土构成,也以城墙Q6为依托呈半圆形。
第三层台基夯土挡土墙内侧那11个夯土柱以及10道缝,经解剖后发现是在弧形夯土墙基础面上,按照特殊需要人工挖出来的,残深6厘米~10厘米。基础墙深2.6米左右,至第三层台基南部结束,此处已无日出观测意义。夏至缝柱建筑基础则设置在第二层台基的基础上。所有12道观测缝,均可站在一个观测点望出去看到对面崇峰(俗称塔儿山)上的某个点,由此点的日出制定一个太阳年的“地平历”(或称定点历)。经我队近一年的实地模拟观测,这些缝可以看到冬至、春分、秋分等共计20个陶寺文化使用的重要节令日出。台基西南、西北部没有发现观测日落用的夯土柱缝遗迹。
最重要的发现是陶寺观测点夯土标志,它位于第三层生土台基芯中部,打破生土。该夯土遗迹共有四道同心圆。中心圆面直径25厘米,二圈同心圆直径42厘米,三圈直径直径约86厘米,外圈同心圆直径145厘米,基础残深26厘米。第二、三两道环皆为柱状,垂直上下。天文史学家基本认同该遗迹与天文观测有关。我们认为它可能同时兼有祭祀功能。
陶寺遗址考古工作,从城墙、宫殿、王级大贵族墓葬、观象与祭祀建筑、大型仓储等一个要素方面,不仅为世人揭示出中国史前最大的城址,而且展示出一个上古时期都邑聚落要素最全的标本,在以考古证明“尧都平阳”方面又跃进了一大步。陶寺观象台的考古发现引发了国内天文史学界的研究热情,在国际天文学界已引起了热切关注,英国《自然》杂志2005年11月10日第438期、德国天文学杂志《AstronomieHeute》2006年1~2月期及时报道了陶寺观象台考古发现的消息。中国科学院天文史学家席泽宗院士称陶寺观象台的发现是中国考古天文学的真正开端。(何驽)
河南登封王城岗遗址考古发现与夏文化研究
王城岗遗址位于河南省嵩山南麓的登封市告成镇西部。这里是颍河流经的登封中部的低平谷地,海拔270米左右。遗址在颍河与五渡河交汇的台地上,东部为五渡河,南部为颍河,遗址南眺伏牛山余脉的箕山和大、小熊山,西靠八方村,西望中岳嵩山之少室山,北依嵩山之太室山前的王岭尖,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王城岗遗址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曾经进行过发掘,发现了东西并列,总面积在一万平方米的两座小城。当时,发掘者提出,该城可能是文献记载“禹都阳城”的所在。但是,由于城的面积过小,没有得到学术界的认可。2002年~2003年,“中华文明探源工程预研究———登封王城岗遗址周围龙山文化遗址的调查”专题组,2004年~2005年“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王城岗遗址的年代、布局及周围地区的聚落形态”专题组在告成八方王城岗遗址展开调查、钻探和发掘工作,取得了重大突破:在原来发现的小城以西,发现一座带护城壕的龙山文化晚期大型城址。这座大城北城墙残长约350米,残高0.5米~1.2米,复原长600米;西城墙复原长度为580米;东城墙和南城墙的长度复原后分别为580米和600米。大城的北城壕保存较好,长约620米,宽约10米,深约3米;西城壕仅保存西北角,残长约135米,宽约10米,残深1.5米~2米,复原长600米;大城的东、南两侧利用了自然河道作为城壕。复原后的大城总面积可达34.8万平方米,是目前为止在河南发现的龙山文化晚期规模最大的城址。在大城内,发现大面积的夯土遗迹和龙山文化晚期的祭祀坑、玉石琮、白陶器等重要遗存。
关于王城岗大城与原来发现的小城的关系,小城位于大城的东北部,大城的北城壕打破小城西城的西北拐角处的夯土城墙,可知大城的年代晚于小城。从对两者的包含物比较后可以初步认为,小城的使用年代是王城岗龙山文化第二至第四期,大城的使用年代属于王城岗龙山文化第三、四期。从王城岗小城与大城的位置看,当时人对王城岗城的修建可能是有规划的,即先建小城,后扩建大城。大城和小城是否有功能上的区分或不同,是我们应在以后的研究中加以注意的。
考古资料显示,这一时期先后有两座小城和一座大城存在并可能被同时使用过。联系到历史上夏的鲧、禹、启的传说多集中在这一带,遗址附近曾出土战国时期的“阳城”陶文,可知该地区战国时期称为“阳城”。小址开始被使用的时期为河南龙山文化第二期的年代略早于公元前2000年,我们认为,它有可能是禹的父亲鲧“作城”有关,而兴建年代略晚于小城的大城有可能与“禹都阳城”有关。
在夏文化研究中,虽然还存在许多问题,但已取得了不少共识和获得了重要进展,如:历史上的夏代是信史,夏代的物质文化遗存应该到考古学文化中的河南龙山文化晚期和二里头文化中去寻找,夏商周断代工程推定夏代存在于公元前2070年~公元前1600年,即公元前21世纪~公元前17世纪等,使夏文化的研究有了长足的进步。在上述考古发掘和夏文化研究的过程中,对王城岗遗址考古新发现与夏文化研究的重要意义和价值应有足够的认识和估计。
新发现的王城岗大城,已引起学界的高度关注和重视。随着此项考古研究工作的继续,王城岗城址的“禹都阳城”说将会得到新材料的更加有力的支持,同时对王城岗城址的性质和其在中华文明进程中的重要作用和地位的认识会不断深化,它必将为中华文明探源研究提供难得的重要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