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那个远在西南边陲,被称为“彩云之巅”的云南,是少数民族聚集的歌舞之乡,是风景迤逦的旅游胜地....
殊不知,在云南这片土地上,除了优美的自然风光,更密布着诸多人类文明发展的印迹。
它所蕴藏的悠久历史,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神秘、丰富!
5亿3万年前,寒武纪刚刚开始,云南还是一片汪洋大海,5亿3万年后,云南澄江生物群成为迄今为止,世界上寒武纪化石最早的发现地。
1400万年前(中新世晚期)的开远古猿人、800万年前(第三纪上新世早期)的禄丰古猿人、620万年前的昭通古猿人、170年前的元谋人......这片土地上留下了众多人类早期文明的线索,并为我们清晰呈现了一条人类“从猿到人”进化的完整链条。
沧海桑田,3000多年前,滇云的先民们用动物的鲜血调和赤铁粉矿,在崖壁上绘制着他们对生命咏叹、对神明祈祷。沧源岩画、耿马崖画、怒江崖画.....这些古老的崖画于万山群中,星落分布,形成了这片土地上最原始的画廊。
2000多年前,古滇国,一个大约有着500年历史的、拥有更加辉煌文明的云南本土国度,出现在我们眼前。
但在古文献中,关于古滇国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在司马迁《史记·西南蛮夷列传》之后的其他古籍中,都没有发现更多古滇国的其他记载,这不禁让人们怀疑,历史上是否真的有古滇国存在过呢?
随着近几十年的考古发现,一件件精美的青铜器跃然现世,历史中尘封已久的古滇国,也在慢慢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神秘的古滇国文献中的古滇国
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
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
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此皆魋结,耕田,有邑聚。
.在司马迁的笔下,古滇国是以滇池为中心的聚居区,它的东面是夜郎国,北面是邛都国,西面是以洱海为中心区域的昆明国,是古代云南最主要的部落。
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
庄蹻者,故楚庄王苗裔也。
蹻至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
大约在公元前339年-329年,楚国想扩大自己的势力,于是派出大将庄蹻(jiao)进入滇部落。
欲归报,会秦击夺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还,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
此后不久,秦国灭了巴蜀两地,截断了庄蹻与楚国的联系,于是庄蹻留在了滇部落,融入到当地部落之中,并利用他随带的兵士,成为了第一代滇王。
或闻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国。骞因盛言大夏在汉西南,慕中国,患匈奴隔其道,诚通蜀,身毒国道便近,又亡害。
于是天子乃令王然子、柏始昌、吕越人等十余辈间出西南夷,指求身毒国。
至滇,滇王尝羌乃留,为求道西十余辈。
岁余,皆闭昆明,中学联盟莫能通身毒国。
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
以道不通故,各自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
公元前122年,汉武帝派遣出使西域的张骞归来,他为汉武帝讲述了远在大汉西南部的身毒国(印度)的神奇,并告诉汉武帝,如果能够避开匈奴的势力,从西南方打通去往身毒国的道路,将对大汉有利无害。
此后,汉武帝派往使者,从西夷的西面出发,寻找身毒国。
到达滇国后,滇王尝羌共扣留了十余批汉使,走其他路线的汉使也被昆明王扣留了下来,没有人能达到身毒国。
身居一隅的滇王,带着井底之蛙的天真问汉使:“汉朝与我的滇国哪一个更大呢?”
古时的滇国,属于荒野原始的烟瘴之地,与中原等其他地区的交通更是极为不便,他们各自主宰着自己的领土,自然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汉朝有多大。
元封二年,天子发巴蜀兵击灭劳、靡莫,以兵临滇。
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诛。
滇王离难西南夷,举国降,请置吏入朝。
于是以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
公元前101年,汉武帝调发攻打巴郡、蜀郡的军队向灭老、靡莫进军,军队逼近滇国。
因为滇王始终保有善意,因此没有被杀。
滇王表示自己统治的区域愿意归属于汉朝,率领全国投降于大汉,并请求朝廷委派官吏,自己入朝觐见汉武帝。
从此,汉朝将滇国设置为益州郡,赐给了滇王印,让他继续统治他的民众。
自此,在史书古籍上,对于古滇国的记载就仅限于此,即使《汉书》、《后汉书》、《华阳国志》等书籍上记载的古滇国的文字,内容上也是基于司马迁这段对古滇国描写的复述而已。
考古中发现的古滇国
很久以来,对于古滇国的各种疑问一直困扰着人们,古滇国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为什么在历史上只留下寥寥数笔的记载?它的古城到底在哪里?如果真的存在它又是如何消失的呢?
就在人们对于这个神秘古国的探索一筹莫展之际,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陆续发现的古墓葬群——李家山、石寨山、金莲山、水下抚仙湖......为我们带来了古滇国真实存在的证据,让我们对于这个2000多年前的独立王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在石寨山、李家山、金莲山古墓葬中,出土了大量代表古滇国文化特征的青铜器,比如牛虎铜案、贮贝器、祭祀铜扣、铜戈、铜矛、金银饰物、陶器......
这些出土文物,造型独特,区别于中原青铜器形制,青铜贮贝器顶端上精美的场景在线式的雕塑,不仅证明了古滇国的存在,更为我们展示了那个神秘的古滇国自己独有的文化风貌。
同时,这些青铜器也验证了春秋末年到西汉初年存在的古滇国,已经进入青铜时代,并且手工业、制造业都处于发达的水平。
而在石寨山发现的“滇王之印”,通体由黄金打造,形制也是古代诸侯王才有资格使用的龟钮蛇身,它的出土不仅让这片古墓的主人(古滇国王室)浮出水面,更以实物验证了司马迁文字记录的真实性。
古滇国的消失抚仙湖的水下古城
通过大量出土青铜器可以推测,古滇国的文明发展程度已经达到一定高度,那时的他们应该会有相当规模的城镇存在,那么这片古城的遗址今天到底在哪里?
带着这样的疑问,考古学家们冥思苦想,忽然间想到位于李家山、古寨山、金莲山古墓群的三角中心的抚仙湖。
抚仙湖是中国排名第一的深水型淡水湖,而在关于抚仙湖的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中提到:
很久以前,澄江抚仙湖湖底下是一座城池,因为地质灾害的原因,地陷形成一片汪洋湖水,而古城也随着地表的一切下陷于湖底之中。
考古人员联想到潜水爱好者耿卫曾经对抚仙湖进行过水下探险,耿卫曾经在抚仙湖水下的某片区域发现过大量凌乱的石块,这些石块的独立形状和排列顺序,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2006年,考古专家组织了一次抚仙湖水下勘探,他们希望发现水下的那片石块密布的区域,是一座城池,更希望能够发现古滇国都城的蛛丝马迹。
在这次水下勘探中,考古人员并未发现关于古城的有价值的信息,但是到目前为止,能够明确一点就是:
这片水下凌乱石块分布的区域大约在2.4平方公里,这不仅在远古时期是一个超大城池,即使到今天,也不逊色于很多普通城镇的面积(今天云南玉溪市澄江县城面积是3平方公里)。
抚仙湖水下城池的勘探自此之后再没有进行过,古滇国古城的遗址到底在哪里,至今仍是个迷!
古滇国的消失
这样一个文明程度达到一定水平的古滇国,又是如何消失的呢?
根据石寨山、李家山、金莲山三座古墓葬群的考古发现,专家们判断出,石寨山是王室墓地,李家山是贵族墓地,金莲山是平民墓葬群。
在金莲山古墓葬群中,有成千上万的遗骨,在这些遗骨中有大量20-40岁青壮年和婴幼儿的遗骨。
这个不寻常的发现,让专家们推测这里埋葬的大量先民应该不是自然死亡,那到底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死亡的呢?这种大规模的非正常死亡是否和古滇国的消失存在一定的关联呢?
通过对大量遗骨进行DNA测试、骨骼分析等科学研究,专家们排除了战争、地质灾害两个造成非自然死亡的原因。
最终,专家们从大量死亡的婴幼儿推测,这些大量死亡的人们应该是死于一场快速传染的瘟疫。
瘟疫快速在古滇国迅速蔓延,尽管巫师们不断祭祀作法祈祷,但族人们仍旧大量死亡。
在这次规模巨大的瘟疫过后,古滇国的人口大量萎缩。
同时在其他墓葬群中,铜铁结合器、大量汉式器物的出现,证明了古滇国在接受汉朝统治,设置益州郡并派遣郡守之后,逐渐被汉化。
古滇国自身的文化最终与汉代统一的中原文化相融合,汇入了中华文明的滚滚长河,而古滇国也渐渐消失在历史之中。
青铜瑰宝“牛虎铜案”——李家山墓葬群
1972年至1994年间,国家对李家山墓葬群进行大规模考古勘探,判定古墓群为战国至东汉初期的墓葬,墓葬中出土了上千件文物,青铜器物为主,同时还有金、银、铁、玉、石器物。功能上大致为礼器、乐器、生产工具、装饰品等。
其中,顶端雕塑精美的贮贝器、编钟等礼器、乐器、生活生产工具、装饰品......一系列青铜文物,成为李家山古墓群中出土的最耀眼文物,而“战国牛虎铜案”则可以称得上是最为珍贵的稀世国宝。
整体造型
“战国牛虎铜案”,出土于李家山古墓群遗址的第24号墓坑。
“案”,又称作“俎”,是古时专门放置肉祭品的礼器,也作砧板用。《史记》“鸿门宴”中,我们熟悉的那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个意思。
“牛虎铜案”,是一座高度43厘米,长度76厘米,整体造型由二牛一虎组成的祭祀礼器。
铜案的主体是一头体格非常健硕的大牛,牛的四只脚作为“案”的足底支撑铜案。
铜案的盘面是牛的弓起的身体脊背,呈椭圆形,一只凶猛的、缩小了比例的老虎咬着大牛的尾部,四只爪子紧紧扒在牛的身体上,眼睛凶狠地盯着案盘面。
而在案盘面下面,也就是牛的肚子位置,有一只微微露出牛头牛尾的小牛,在大牛的保护下闲适自在地站在下方。
艺术价值“牛虎铜案”受到瞩目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因为它的奇特造型与新颖构思极具艺术观赏价值。
铜案中的大牛颈部肌肉非常发达,两支牛角直挺有力地向前伸展着,使人的视觉重心集中在前端,有种前移的感觉。
但是大牛的尾部上又扒着一只缩小版的老虎,老虎紧紧坠在牛尾后部,后坠的力量又将整个铜案往后部拉了回来,从而达到了一种平衡。
大牛腹部下面的小牛,横置在铜案中间,使铜案结构更加稳定。
造型上,铜案既具备中原地区四足铜案的特性,又具备浓郁的西南民族特有风格。
文化价值
“牛虎铜案”除了它的艺术价值之外,在文化上也为我们传达了许多信息。
铜案是一座祭祀使用的器物,本身就体现着古滇国的神圣祭祀活动;
同时大牛稳稳地矗立着,即使自己很快就会被凶恶的老虎吞噬,也要庇护幼小的孩子,反映出人们对于生命繁衍生息的需求。
牛,作为农耕时代最为重要的工具,在古滇国是财富的象征。
而牛虎撕咬的场景,在古滇国的文物中经常出现,用牛做为献祭神灵的供品,可以说是规格非常高的。
在“牛虎铜案”中,用虎撕咬牛的场景进行创作,制作出祭祀使用的铜案,也更能体现出古滇人对于神灵的敬畏。
李家山墓葬群的出土文物,反映了在战国中后期到西汉初期,西南少数民族所呈现的文化特性,对于古滇国文化的探究提供了实物资料。
在1972年,北方甘肃省武威出土了国宝级青铜文物“马踏飞燕”,而在这一年,云南出土了“牛虎铜案”,在考古界形成了北有“马踏飞燕”,南有“牛虎铜案”的说法。
如今,“牛虎铜案”已经成为了云南省的文化标志之一,在它身上我们可以探寻古滇国这个古老国度的神秘信仰、祭祀文化以及对于生命的认知。
随着现代考古学的不断进步,云南,这个亿万年前的汪洋大泽,会一次又一次地让我们重新认识它,并会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
参考资料:央视纪录片《消失的古滇国》、《史记》、《神秘消失的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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